排隊的空隙,林秀榕嘆息一聲:“我得的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身體裡長了個纖維瘤,切掉就好了……你老遠跑回來,多折騰呀。”
周旋笑著安慰:“一年也就回這麼一兩次,當休假了。”
林秀榕沉默片刻,愧疚道:“旋旋,這幾年辛苦你了。”
當年茶館生意如火如荼,日子還算富裕,比下綽綽有餘。周旋從小被富養,跟著父母由奢入儉,高考後早早去了北京,一個人闖蕩,沒再依附過家裡。
林秀榕看在眼裡,怎麼可能不心疼。
想起什麼,林秀榕問:“小寧呢?怎麼沒說跟你一起回來?”
周旋淡淡道:“他在北京有事要忙。”
林秀榕一針見血:“媽沒那麼保守,要是男人實在靠不住,支援你舍棄舊的,直接換個新的。”
周旋哭笑不得:“……哪跟哪,您還是悠著點吧。”
檢查結果出來,周旋去見了林秀榕的主治醫生,聊完手術方案,和白行樾出了醫院,回家給母親拿換洗衣物。
姑蘇城氣候適宜,平江路一步一景,粉牆黛瓦,典型的蘇派園林風。
茶食店在弄堂裡,一棟上年代的二層小樓,一樓店鋪,二樓住人。花雕木門上貼了張“暫停營業”的白紙,有人等不及,留言問什麼時候營業。
這兩年生意變好,林秀榕才過得舒坦些。
周旋把鑰匙插進銅鎖裡,使力擰了兩下。
門開了,一股花果香撲進鼻腔,她讓出過道位置,示意白行樾先進。
店面不大,堪堪放下五張檀木桌,前院的陽光房種了盆栽,牆上釘幾排木架,放裝茶葉和幹花的玻璃罐。
白行樾直觀評價:“挺有生氣。”
周旋說:“我媽平時沒別的愛好,愛擺弄這些花花草草和瓶瓶罐罐。”
周旋這些年不常回來,林秀榕單獨給她留了房間,定期清掃,平時不讓任何人踏足。
怕他閑著無聊,周旋領白行樾到二樓,推開自己臥室的門:“你先進去待會,隨便參觀——我去隔壁收拾東西,很快。”
收拾完,周旋去了趟後廚,端一盤糕點和兩碗薄荷水綠豆湯跟白行樾彙合。
白行樾正站在床頭櫃旁,打量合照裡的她。照片裡一家四口,背景是舊相館的紅幕布,周旋穿紅棉襖,素面朝天,臉上掛鬆弛的笑。
他問她什麼時候拍的。
周旋陷入回憶,輕聲說:“高三那年冬天,快過年的時候。”
白行樾說:“你們姐弟倆長得不太像。”
“我像我爸多一點。”
之前沒聽她提過父親,這次來也沒見到,白行樾隱約預感到什麼,沒繼續這個話題。
兩人有好一會都沒說話。
周旋遞給他一塊糯米糕:“嘗嘗我媽的手藝。”
白行樾說:“的確比得過紅光山寺那家。”他還記得供長明燈那次,她說過的話。
周旋也吃一塊,手上黏了層油,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去拿紙抽,不小心帶出一張拍立得相片,是她和高中一個男同學的畢業合照。
周旋顧不上擦手,撿起相紙塞回去。
白行樾掃了眼,調侃:“談過?”
周旋斟酌措辭:“也不算,只是有過苗頭。”
白行樾意味不明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