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及月是怎麼回到病房的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她只記得醫生的診斷報告,一字一句,縈繞在她耳邊。
病房裡,祝及月手裡拿著一個水果卻半天沒有動作,祝和溢叫了她幾聲她都沒聽見。
還是祝和溢又拿了一個新的橘子剝開後遞給她時她才回神。
祝和溢以為她是想吃橘子又不想剝皮,所以自己給她剝了一個。
她以前就這樣,喜歡吃橘子,但又總嫌橘子太難剝。
祝及月接過祝和溢剝好的橘子,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半,橘子是尤秀香在醫院門口買的,不酸又有水分。
要是以前,買到這樣好品質的水果尤秀香是一定要說兩句的,而且下次一定還會光顧這家。
可惜,這家水果攤常年擺在縣醫院門口,祝和溢摔倒骨折,尤秀香都沒了心情。
水果好吃,但祝及月不想以後還有機會吃到。
“甜不甜?”祝和溢手枕著頭,目光落在她身上,眼裡的慈祥與寵愛快要溢位,問道。
祝及月點頭,“甜,您要不要嘗一半?”
祝和溢搖頭,笑道,“甜就讓你奶奶多買點。”
祝及月手裡拿著剩下的橘子,低頭不停的撕著上面的橘絡,雖然是笑著說話的,但聲音很悶,“買這麼多幹嘛。”
“你不是覺得甜嗎?”祝和溢抬起枕著自己的那隻手點了點床頭櫃上剩下的橘子,“你喜歡都拿去吃,過兩天回學校再買點帶去。”
對,她還要回學校,現在得知爺爺生這樣的重病,她怎麼能心安的回去上學。
祝及月突然明白自己這段時間總是惴惴不安的原因。
爺爺生病 ,這種大事她不可能瞞著家裡其他人,但要她面對著尤秀香那張滿經風霜的臉說出這個訊息,她又於心不忍。
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幾十年,其中的感情有多深厚連外人都能看出,要是奶奶知道這事,心都是要碎掉的。
祝及月握著手機站在病房外十幾米遠的陽臺上,手裡握著手機,爺爺生病的事她得告訴她大姑小姑和爸爸。
昨天天氣預報還說今天天晴,現在卻突然下了場暴雨,天色陰沉,像是破了墨一般,烏雲翻滾,更是攪得人心煩意亂。
陽臺沒有窗戶遮擋,只有鐵圍欄將陽臺圍了個水洩不通,祝及月連著打了三個電話,瓢潑大雨飛進來不少,將她褲腳打濕一截,她人冷得嘴都烏了自己卻沒有發覺。
心頭的冷意比身上的這點要多得多。
知道祝和溢生病的訊息後,小姑祝玉婕是第一個來醫院照顧的,她離得最近,少不了就要多做一些事情。
尤秀香不識字,所以這兩天醫院忙前忙後的繳費拿藥這些事都是祝及月一個人在忙,祝玉婕來了後她才有了喘息的時間。
夜深 ,尤秀香還守在床邊,祝玉婕出聲叫她去陪床上休息一會她也不聽,她又轉頭叫祝及月回家好好睡一覺,祝及月也沒同意。
一晚上,三輩人只有祝和溢躺在病床上勉強睡了個安穩覺,另外三人坐在床邊床尾,都沒人說話,但也都沒睡覺,無聲沉默著。
半夜,祝和溢疼醒,發現孫女坐在病床旁邊居然還沒去休息,也顧不上叫疼,當即抬手拍了拍祝及月,小聲道,“奶奶和小姑都在,你去陪床上躺著睡會兒,睡醒了就回去好好休息,我就一點小傷,用不了這麼多人。”
祝和溢說話總是這樣溫柔,他不是什麼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但這麼多年,祝及月從沒見她爺爺跟誰大吵大鬧急眼過,即便是對著她那個過分荒唐的爸。
所以祝及月更想不明白,她爺爺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說生病就生病了。
她越想越難受,尤其是看到爺爺那雙黑夜裡泛著一點光的眸子。
低頭揉了揉眼皮,她悶聲答應,起身到一旁的陪床躺下。
夜色濃重,可她又怎麼睡得著,躺在陪床上不由得思考起更多,比如她打算帶爺爺去更大更好更全面更過或是看過新聞報道過,身患絕症保持心態積極治療後多活很久很久的事例。
琢磨來琢磨去,祝及月沒閤眼就已經天亮,尤秀香趴在病床上休息了一陣便醒了。
祝玉婕因為要上班,所以昨晚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