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盡,三船入道便徑自開啟了奔赴自由前,孤寂的休養生息。等他醒來,這人間,必將換了天地……
擁有漫長生命的精怪,往往也擁有比世人更濃烈、固執,也更長久的情感。
窗外從月明星稀到晨光微熹。
德川尋來的時候,店主彷彿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出口,拉著他便細數德川口中的那個姑娘如何蠻不講理,帶著一具的屍體強行投店不說,還強迫趨勢他幹這幹那。一番激憤陳詞中,不斷叫嚷著要去報官。
直到從他手中又得了一大筆補償才勉強作罷。
覺察出這人凜冽的性子,店家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拿了錢後便麻利地領著著德川穿過廳堂,到了後院一處門前。
連敲帶喊不見門內有人應答,“別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吧……”店家抓耳撓腮地喃喃自語,話音未落,高大青年利刃出鞘,一插一挑起,當即削斷了門栓。
眼看著店裡財務受損,但奈何刀光灼眼,店家也不敢多言,下意識探頭往屋裡去瞧。
屋內空無一人。
踏入室內,便覺腳下一涼,低頭一看,正踩進好一大攤水裡。
店家“咦”了一聲,不自覺快步跟著德川往東側槅門探查,走到近前方覺不妥,“大、大人,那邊是外面的浴池……”
店家猶猶豫豫開口的話下一秒便被“唰啦”開門聲阻斷,他下意識地往屋裡一撇。
這一眼,卻著實驚他一跳——
昨日那秀美蠻橫的姑娘竟然和衣窩在浴桶中,水甚至漫過了他的鼻子,人不知生死。
店家驚呼著想要上前,卻被身邊的男子搶先一步。那男子一眨眼就到了那浴桶近前,一把抄住了那姑娘的腋下,生生把人從水裡拽了出來。
德川快速檢查判斷了一下仁王的狀況,迅速架著人到了和室內,在店家費解的目光中將人交接了過去。
那店家雖已過了不惑,可先前哪曾近距離摟抱過如此衣衫盡濕的貌美女子,當即就頭暈目眩不知身在何處。
他腳步發虛地欲扶著女子進屋歇下,餘光卻是無意掃到那男的折身而返坐在那浴池邊,正挽起袖子,將一隻手探入了那池浮著薄冰的清水中,眼見著那冰迅速消融。
這詭異的一幕讓店家頓時清醒大半,“大人,您這是……?”
“他……她受了寒,發了高熱,煩請您備些藥來。”這樣說著,那男子卻是完全沒有收回視線,只一味地垂眼凝視那池水,不知在看些什麼。
他嗓音低沉,硬是讓店家從中感受到了一種冷靜的瘋魔感,於是不敢多問,扭頭就去準備東西。
經此一役,仁王終究大病一場。起先幾日,仁王在高熱中昏昏沉沉,腦海裡揮之不去的都是那日自地震鯰軀體內脫逃後,兵荒馬亂的場面。
前一刻,他的雙臂間的幸村,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一層白霜不正常地在對方的面板上蔓延;後一瞬,他威逼利誘著客棧店家,終於將幸村浸泡在一池熱湯中,卻眼看著水面迅速結起冰殼,新增了幾次熱水都未見好轉。
他時而在蕭寒夜風中茫然四顧,時而蜷縮在一池冰水中,看著眼前的人一點點消融……
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待仁王完全清醒後,已是小半個月後。
是日,他拖著依舊有限疲軟無力的身子拉開隔壁的門,不意外地照例看到德川坐在榻邊,一手託著靈晶,一手捏訣抵住幸村的百會,緩緩推送靈力。
幸村如今已經恢複人形,睜著雙眼木然地躺在那裡,膚色還透著幾分青白。
仁王尋了近處坐下,“這幾日半點起色也無,真的沒問題嗎……”他不無擔心地詢問。
早前幾日醒來後,仁王被告知幸村進入了一種靈體的自我保護機制,需要調理一段時日,可日複一日,幸村恢複的進度卻是越發緩慢下來,甚至導這兩日的停滯不前,這叫他無法不擔憂。
德川眉心微蹙,手下不停,語氣算是篤定,“無妨,我會治好他的。”
仁王略一寬心,為調節自己的心情,他深處手指點了點幸村垂放在被外的手背,“嬌,氣。噗哩~”
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當日仁王用過了晚餐回來例行公事告誡德川“人不吃飯會死”這一真理時,進門就看見幸村搭著德川的手臂正撐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