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人一離開,就不回來了。”佝僂著背的長衫老人又咳了兩聲,“大周,呵,大周……”
上首須發花白的老者搖搖頭,毫無神采的雙目之中,微微泛起幾絲漣漪:“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哥舒!你這輩子便都是如此,偏偏你又讓我,讓這幾千幾萬人都隨著你如此。”
那宛如病鬼不斷咳嗽的老人,似乎有些激動了起來,伸出乾瘦的手指指了指西邊,“可我等真的攔得住麼?瀚海里的老魔已傳令東進五百里,這些時日我等商道都快維持不住了。
若說那些妖蠻也就罷了,不過是被擄走的苦命之人的後裔,為奴為婢,我等斬殺了也好讓他們早脫苦海,可那些真正的妖魔……它們,它們再沒個顧忌了啊!”
“是我連累了你,又連累了這無數兄弟袍澤,隨我駐守此處。”
看著憔悴至極的高大老者緩緩從案几後方站起,聲音如在自語,又似傾訴,“我二十五歲奉命駐守於此,為一路軍帥。所圖者,不是功名富貴,不是高官厚祿,只是……只是有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喃喃聲中,老者反手從案几旁懸掛著的一把摩挲得破舊的直刀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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嗆啷一聲,長刀出鞘。
刀身雪亮,寒氣逼人。
老者凝視著雪亮的刀身,乾枯無神的雙眸裡彷彿突然有一汪清泉湧了出來,浩瀚無垠。
“龍虎氣斷了,可我等還未死絕!”
……
馬蹄踏處,風沙雲卷。
呼獵獵奔騰的數千騎策馬狂飆,攪動風雲。
一路奔騰到一條深有數十丈,寬闊足有三五里的峽谷前,眾多騎兵方才止住了疾馳之勢。
峽谷貫穿南北,不知幾千裡綿延,宛如割裂了瀚海兩處的界限。
峽谷兩岸比起其他處的戈壁沙漠,周遭微微多了幾點綠意和生機,但也僅僅只是一點。
峽谷下方地面開裂,裸露都全身黃色沙塵和瑣石。
這條峽谷昔日曾經是一條奔湧的大河,名字叫做木河。
河水終年奔湧,滋潤兩岸勃發生機,但如今這條木河已乾涸不知多少年,除了偶爾一點深埋在底下的氤氳水汽,勉強讓點點綠植能存活下來,其他處見不到一點水跡。
一位面龐黑堂堂,頭髮花白,體態卻如熊羆一般高大的老將,騎著一匹老邁的瘦馬,遠遠望著這河谷遠處。
在他身後數千鬚髮花白計程車卒沉默無聲,目光全數落在了這位老將身上。
河谷上方,有三道濃煙沖天升騰而起。
在濃煙升騰之後,隱約地面傳來了微微的震動。
那是大隊人馬行動引起的動靜,不,或許不應當說是大隊的人馬,只能說是一部分“人”。
“尉遲將軍,三道狼煙,至少一萬兵馬,妖蠻來勢洶洶,如何應對?”
說話的是一個面貌滄桑的中年男子,揹負長弓、腰懸寶劍,一身布衣,輕輕策馬來到這老將身後。
在這名滄桑的中年男子身後,還有十多個衣著各異,看著仿若江湖宗派人士的隊伍,同樣騎乘著馬匹,夾雜在眾多士卒之中。
那名為尉遲的老將目光仿若透過瀰漫的沙塵,望向了遠方的河谷,黑色的面龐上露出一絲冷笑:“如何應對?老夫不知該如何應對,老夫只知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來多少,我便殺多少。”
“如此……”
那面容滄桑的中年男子輕輕頷首,轉而衝姓尉遲的老將拱手行禮,“那我等知曉了。”
“去吧!”
尉遲老將擺擺手,臉上的笑容不減,眼裡卻已瀰漫開了肅殺之意,“不過是些畜生,來的再多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