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端哥兒混的不錯啊?如今還在遼王身邊做長史司的司庫史?雖說是個閒職,可王府級別高多了,那俸祿可不比我這個七品京官低!”何況打著遼王的旗號,這外快可不比俸祿少,鄭章全的眼睛笑的眯成了縫,像看女婿一般看著趙明端。
面對鄭章全的熱情,趙明端有點兒招架不住,他笑著推卻,“舅舅這是抬舉我,不過是瞎混罷了!如今您也回京城了,等您得空我請您喝酒!”
“那自然好!”鄭章全輕挼胡須,細長的眼睛眯的快看不見了。
跟鄭章全打完招呼,趙明端進了廳堂,就聽到裡面人聲鼎沸,穿著富貴折枝花襖裙的祖母戴著鑲了綠松石萬字不斷頭花紋的抹額坐在上首,她捧著個白瓷茶碗,不時的笑上一下,顯得和藹慈祥。
下頭的椅子上坐的滿滿當當,不知是哪個媳婦說了個笑話,眾人哈哈的笑起來,下人們剝瓜果的剝瓜果,拿點心的拿點心,還有拿著個大銅壺給太太小姐們續水的,熱鬧極了。
可這熱鬧是別人的,他自始自終都是一個人。
他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在趙家過年,那時母親還在,抱著自己坐在炕上,祖母不高興的訓著母親,母親難過的低著頭,可又不敢哭,只好把臉埋在自己的小襖裡,自己愣愣的看著祖母,像看著一個怪物。
直到大伯母帶了姐姐們進了門,祖母這才又換了笑臉。
大伯父跟父親不一樣,他自幼聰慧,弱冠就進士及地,之後娶了長興侯府的嫡女,前些年,大伯父出任了陝西知府,這才帶了全家上任。
相比母親這個罪臣之女,侯府出身,孃家有靠的大伯母自然是祖母心中理想的媳婦。
母親離世後,無論過年過節他便一直留在王府,為了不讓姨母擔心,他常常一個人在屋子裡待著。等他大了些,便找了藉口在外頭待著。
這是他第一次在過節的時候回趙家,也是第一次看到過節的時候竟然這樣熱鬧。
他站在門外許久,竟是沒有一個人叫他一聲,只有來來去去的下人,衝著他低頭行禮,趙明端滿心酸澀。
直到有小丫鬟過來給他低頭禮,而後大聲道,“七少爺,老爺在書房等您!”
小丫鬟的聲音被裡面的笑聲掩蓋,趙明端鬆了口氣,抬腳出了廳堂的門。
相比裡頭的熱鬧,趙俊昌書房裡的清靜冰冷更讓他心安,在趙明端的心裡,趙家就應該是這樣的,冷清的屋子,冰冷的人心,像母親在的時候一般。
“你來了?”趙俊昌站在那裡寫字,聽到動靜,便放下了筆,他輕輕吹了吹未乾的墨跡,得意的笑起來。
趙俊昌與鄭章全不同,他雖然跟鄭章全都是六品官,可他卻是同進士出身,雖說不算好聽,卻也是實打實的中榜,可惜因著母親病故,守孝三年,這一耽誤就落後了一步。
趙世橫那時也不過是個沒有實權的禮部侍郎,直到趙俊昌娶了趙明端的母親賈氏,這才謀了個外放的縣令之職,可他實在不是做實務的料,又趕上黃河水患,政績得了個極差。
到趙明端將趙世橫推進內閣,趙俊昌才又回了京。
以趙俊昌的能力,實在不是個當官的料,他最得意的,就是寫了一手好字。
趙明端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叫了一聲,“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