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想,乃好事,”老者說道,“去睡吧。”
“嗯!古人云,君子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諸左右逢其原。”
老者沉默了下,說道:“徒兒,去睡。”
“而有我之境,以我觀物,顧物皆著我之色彩,師父令我解人之惑,此乃師父信我,篤定我的人品修養與才學。”
老者沉了口氣,點頭,垂眸看信。
“哈哈,”支離笑道,“師父瞧我,得意忘形啦。”
“去睡吧。”老者未抬頭。
“不過,我尚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得意了,哈哈。”
說完,支離揖禮,同老者告辭,開開心心離開。
屋內靜下,只餘小爐上沸騰的水聲。
老者將信上短短百來字不到的內容緩緩看了數遍,他擱下信紙,負手立於窗邊,眉眼冷峻。
說是敘舊之信,實則卻也與大徒弟有關。
信上落款,為封文升三字。
這些信,皆經他那些老友之手,比如元禾宗門的裴老宗主,靈川道觀的澹觀主,由他們以大隼寄來。
封文升其人,已死三十年,現在忽然書信而來,自稱假死。
但整篇書信,關於其假死只一言帶過,筆墨吝嗇,其餘篇幅所提,全是阿梨。
老者交友雖廣,但好友頗少。
封文升是老者難得的良友之一,三十年前傳來封文升死訊,老者大悲。封文升的棺木,還是老者快馬趕去竹州,同其親人一起,扶棺而葬。
眼下這封來信,封文升筆鋒犀利,稱老者這半道冒出來的徒弟,為大邪大惡之人,與其往來,將有大禍大難。
不僅於人,更於世。
當,趁早誅殺。
窗外寒風撲面,老者雙目冰冷,望著不見星子的闊闊蒼穹。
宣延二十四,己丑年,六月十一那日的兇患星象,老者始終記得。
六星聚於南空,中州浮患,此相同星象,於一百三十多年前,四百二十多年前,也曾現過。
當,趁早誅殺?
老者凝眉,忽地抬手,將許久不曾關上的窗扇一把合上。
支離回去翻了一整夜的書,待到隔日正午才醒。
揉著惺忪睡眼爬起,鼻子嗅了嗅,聞到一股鮮美蘑菇薑湯。
支離忙披了衣裳跑去後院,老者正將幾盤小菜端出,石桌正中,便是用大湯碗所呈著的蘑菇薑湯。
不過支離很快瞅見,一張石凳上,擱著老者的包袱與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