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摔在嘉安城的城牆根下,身體被滾落下來的碎城磚覆蓋住了。他強烈懷疑自己有骨頭斷掉了,卻又分不清究竟斷掉了哪一根骨頭,只因為渾身都在疼,疼得肌肉抽搐。
林子軒,下手可真狠。這一次的傷勢,夠他足足修養一個月了,如此來看,上一次佔了便宜,只能歸為僥倖。
然而人生,不會處處都有僥倖。
其實慧明也不想跑來淌這趟渾水,他自小與佛結緣,心思簡單,很討厭廖元舟這種投機取巧的嘴臉。只不過師父老人家有吩咐,他又不得不來,終究還是在林子軒這裡碰了釘子,吃了大虧。
廖元舟雖然是江南地區頗有名望的老牌天師強者,但他充其量就是寶華寺的一介俗家弟子,無論怎麼排,在寺裡也斷然排不上號的。
可也不知最近是怎麼了,向來小肚雞腸的師父,對廖元舟的所作所為竟極其寬容,甚至不惜派自己這位座下第一大弟子,千里迢迢從吳中抵臨嘉安,前後兩次為其說情……
慧明縱然感到迷惘奇怪,但以他的單純心性,充其量只能聯想到師父老人家是因為林子軒搶了慧真師妹下山,所以才故意讓自己打著寶華寺的名頭出來,噁心那姓林的一番……也甭管是噁心別人還是噁心自己,反正有了廖元舟這麼個掛羊頭賣狗肉的貨色,最終還是把大家都給噁心到了……
以他的頭腦,只能想到這裡,更深層次的東西尚且考慮不到。他甚至都搞不清楚,江南巨擘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腳蹬飛了自己,又意味著什麼……
“回去告訴那老禿驢,再敢插手江南的事,本尊拆了他的廟宇,廢了他的道行!”林宇冰涼的嗓音響徹四野,宛若雷鳴滾滾,在天地之間迴盪。
慧明也聽得真切,禁不住滿心惱怒非常,威脅也就罷了,尤其是針對他師父的那一句“老禿驢”,著實令他忍無可忍。他的身體動了動,卻只是張嘴嘔出了一口血,便又迷迷糊糊的昏死了過去。
直至傍晚時分,在洛家大千金的直接授意下,他才被林家府的高手從石頭縫兒裡扒拉了出來,簡單處理傷口後抬上擔架,一路護送回了寶華寺。
當然,這都是後話。
此時此刻,聚集在嘉安城外的十幾萬新晉修真者,在歷經了江南巨擘雷霆手段的震懾後,望著高臺之上的那抹年輕身影,只覺得從心底翻湧起刺骨的寒意。
他們一聲也不敢吭,兩眼直勾勾的瞅著,宛若在盯著一頭惡魔。
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化境天師廖元舟那絕望而低弱的哀嚎:
“救……救命……饒了我吧,林……仙師,饒了我……”
這一次,廖元舟不敢再抱任何幻想。他的內心無比確定,華夏天驕是要殺他立威了!
林宇面無表情,單手攥著絞索的一端,高高掄起來,旋即就好像甩鞭子似的往地面狠狠一摔。
轟!
聚集的人群猖狂倒退,伴隨著地面被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廖元舟“哇”的噴出一大口心血,整片胸膛深深凹陷了進去,氣息萎靡,連告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林宇手一鬆,由實質靈力凝成的絞索潰散,化作了漫天湮粉。
“呵。”他深表不屑的搖了搖頭,氣定神閒的揹負起了雙手,隨口吩咐道,“將他吊到太平門上去!以儆效尤!”
唐嬌和魏玲玲猛地回過神,恭恭敬敬的俯身應諾:
“是,謹遵先生吩咐!”
十分鐘後,廖元舟的頸項被勒住,由一根長長的鐵鏈牽引著,緩緩、緩緩升上了太平門。
他被吊在那巨大的橫樑上,形如一枚鐘擺,在烈烈寒風的吹拂下微微搖晃。他應該還活著,在場眾人膽戰心驚的仰臉瞧著,彷彿聽到了一陣長長的痛苦呻吟,被冷風裹挾著鑽進了耳廓。
“我終於明白……”何久祥眯起老眼,抬手輕捋頜下白髯,語氣中透著幾分唏噓,“這太平門是做什麼用的了……”
在他左右,包括夏友華、陸天鴻、胡錦榮在內的林家府所有實權人物,全都臉頰鐵青,眼底翻湧起濃濃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