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侍者不知道年輕人說的什麼意思,只敢低頭彎腰,不敢接話。
年輕人寫完一張字,拿起來看了看,嘆息一聲,揉成一團扔進廢紙簍裡,又重新拿出一張宣紙鋪好了,繼續臨慕。
“有人說林老的草書源自於懷素和王鐸,我看卻不盡然,他這副書法中已全然無懷王二人的筆法,卻似近於黃賓虹的山水畫法,一筆一劃,全部隨心隨性,卻已渾身天成,全無一筆凌亂痕跡,當真是大家之作,我的意境與之相差天高地遠。”
年輕侍者仍然不解意,只好順著說道:“我聽說林散之六十歲以後才寫出自己的風格,而公子年紀輕輕卻已得其神,也許不用再過十年,就能超越林老了。”
年輕人哼了一聲:“得其神?還差十萬八千里呢,頂多也就找到了半絲感覺罷了,再說了,林老的筆法瀟灑快意,與其心性相近,我卻時時想著規矩,尺度,工於計算,要寫出這樣的心境,實在比頂天還難啊。”
年輕侍者忽然想起年輕人說過的意思:“希望最短時間內讓那小子成為一個暴發戶,而不是讓他成為窮光蛋。”自己怎麼一不小心就把這句話給忽略了,他腰彎得更低了:“屬下心急那鄉下小子把那李小姐給騙了,所以擅作主張了,還請公子責罰。”
年輕人這才停下筆,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自己是擅作主張了,說明還有得救,我還以為你是要趕過我的前頭去了。”
年輕侍者幾乎發抖:“屬下考慮不周,這就去撤回,並且向公子保證再也無不會有類似情形發生了。”
年輕人呵呵冷笑:“撤回,恐怕撤不撤都不會有多大區別了,中星海這次要成笑柄了,一個大象對上一隻螞蟻,結果螞蟻根本沒發力,只是吹了口氣,大象卻倒了,哈哈哈哈!”
年輕侍者一愣:“怎麼會,對環保部而言,有地方報紙的輿論造勢,有海東省地方的積極推薦,再加上我這張臉,這事根本連事都算不上吧?”
年輕人滿臉嘲諷看著他:“輿論!你以為你已經掌握了輿論?我告訴你,這一次的事,就算是我出面,環保部也不會下文。”
他從一邊的檔案堆裡拿出三份材料,轉手扔給年輕侍者:“你自己好好看看吧,究竟是那鄉下小子目光短淺,還是你們這群人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年輕侍者接過一看,一份是海東省海州市的一名知名律師在當地報刊上實名申請政務公開,要求海東市花城市環保部門公開七星海公司在專案所在地周邊的居民的環保調查情況及居民意見,特別強調公開,究竟是何人調查,向何人調查,意見如何三項?
第二份是海東省花城市城市論壇上的一個貼子,以不久前中央級報刊上得刊載的關於bxf專案汙染無法根治為起點,號召全花城市居民一起起來,抑制七星海的bxf專案,貼子發出後,跟貼迅速達到數萬條,網管怕引發失控,迅速刪貼,但是貼子太多,根本來不及刪,更有人提出要市正父集體請願,引發紛紛響應。
第三份是以交大著名教授程先覺等為首,聯合了全國十多所著名高校的三十多位教授、博導在中央媒體發表公開信,詢問海東省環保部門在海東省已經建有忠程公司bxf專案的前提下,再興建七星海這一超規模的bxf生產裝置究竟是出於何種考慮。
同時提請環部注意:bxf專案目前產能已經嚴重供過於求,國內bxf生產廠家都在大幅削減產能,週期性地這產,並且加大投入興建汙染處理裝置,在些前提下,再增加bxf產能是嚴重的重複建設,是對國計民生的巨大浪費。
年輕侍者看著看著,忍不住額頭冷汗直流,當自己洋洋得意自認為佔盡輿論先機的時候,別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等著看自己的笑話了,而自己居然全然悶在鍋裡。
年輕侍者想要解釋什麼,但終於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鞠了一躬:“屬下辦事不力,請您責罰。”
年輕人這才微微露出笑意:“嗯,對錯誤不迴避,不解釋,這才是你該有的態度,你說這個張慕,這個動作如鈴羊掛角,全無痕跡可尋,似乎隨手為之,卻把你們搞得雞毛鴨血,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不拘一格,實在深得其中三味,倒是與林老這份草書的意境十分吻合,有意思,難怪李小午會看上他。”
年輕侍者十分不屑:“屬下以為,這小子不過是誤打誤撞的,他不過是個初中生,連當兵都當不好,能有什麼出息。而且在這件事上,不論這些媒體說什麼,只要你打個招呼,怕環保部不批嗎?”
年輕人嘆了口氣:“你我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都得明白一件事,歷史不可逆,民意不可違。你是必須真心去為民意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對著幹。”
年輕侍者道:“民意,是可以操縱的。”
年輕人瞪了他一眼:“你永遠需要記住一件事,民意,不是被操縱,最多隻能被引導,這是你這個位置上要考慮的第一原則。”
“得確,許多時候我們在做一些決策的時候,似乎會逆著民意,但那只是因為我們相信。我們看得更長遠,相信如果把我們做的事放到整個歷史長河中觀察於國於民都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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