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午的太陽,有些刺眼。壓抑了整個冬天的熱量,在二月初春,便忍不住爆發出來。另一邊的李義安,自己找了個涼蔭樹下,閉著雙眼,打著瞌睡。
礦場雖是有著木屋可以棲身,但他有些嫌棄別人用過的被褥,索性坐在地上倚著樹木,小憩一下,緩解一夜未眠帶來的疲睏。
礦場空地以及外面,都有著人手在巡邏。偶爾會有人向那邊樹下,投來好奇的目光。
那道身影正是李義安,原本合身的軟甲被壓成一團,帶有雜亂細微胡茬的下巴,不似之前那般光潔,輕輕地低垂著。兩條手臂耷拉在身上,一個飽受失眠折磨的少年,在樹蔭之下,享受著吹來的春風,進入了幸福的夢鄉。
午休是個好習慣,但是除了李義安以外,其他人則沒有那麼好的雅興。老莊等人坐在石頭上,聊著天嘮著嗑,一如他們自己的老婆,在山寨裡的模樣一般。
礦場本不是安靜的地方,不過所有人都很自覺的儘量保持著低聲細語。偶爾哪裡傳來一陣不長眼的吼叫聲,免不了受旁人白眼。方才一位仁兄肆無忌憚地大聲嚷嚷,已經被程自強教訓了一頓。
老莊也會偶爾撿起身旁的石頭,看誰沒眼色,直接大手一揮,扔到那人眼前。就這樣,所有人或自覺,或被迫都要注意自己的行為,不要發出異響。
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樹下沉睡的少年。
礦場之外,有一處細小的泉眼,正在往外冒著甘甜的山泉水。一道瘦弱的身影,蹲在泉水旁邊。先是用手接了一捧水往臉上摸了一把,洗去汗水。
再是從懷裡掏出一件寬大的白衣,浸泡在泉水中,用著雙手揉搓了起來。衣服是李義安脫下的那一件,不知何時來到了眼前瘦弱少年的手上。
李義安嫌棄天熱,隨手把外面的白衣扔在了地上,卻是被身後藏在人堆裡的陳不凡撿了起來。此次偷襲盧家礦場,陳不凡故意躲在人群后面,不想被同村人和老莊發覺,因為那樣,他就只能在山寨裡面,和一群婦孺孩子為伍。
即便是在他身邊的人,發覺到了這個瘦弱的少年,也不會聲張。一來並不相識,二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些緊張,訊息也就自然不會傳到李義安等人的耳朵裡面。
白衣只是沾了些塵土,所以清洗起來很是方便,陳不凡把乾淨的衣服摺疊起來,搭在肩膀上,一如在靳城時,貼心的姐姐幫他收拾衣物時那般。
一隻竹笛出現在了骨瘦如柴的雙手上,靜靜地躺在手心,被流逝的泉水緩緩拂過。陳不凡舉起竹笛,放到鼻前聞了聞。一絲山泉水的清爽,和竹笛本身竹子的清香,混雜在一起,撲入鼻中。
小心的把竹笛包裹起來,別在腰間。陳不凡感受著肩膀處溼衣的水分,浸透觸碰到肩膀時的冰涼,隨後掏出一個水袋,灌著山泉水。
春風吹進山林,四季常青的林子裡,響起樹葉嘩啦啦的聲音。陳不凡直起身子,朝著礦場的方向原路返回。
另一邊,安靜祥和的中午,顯然不屬於盧劍升。有些壓抑的氣氛,充斥著木屋上下。趙德陽坐在床邊,偶爾回頭看一眼自家少爺。那雙原本帶有一絲紈絝神色的眼睛,此時正直直地盯著窗外景色,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裡面。
心中有些焦急,趙德陽生怕盧小公子是被馬兒衝撞,給磕傻了。不過害怕惹盧劍升生氣,趙德陽也只能閉著嘴巴乾著急,不敢出聲相問。
反倒是一旁的王破江,心裡倒沒什麼複雜的情緒,懷裡五十兩銀票帶來的踏實感,比喝酒吃肉,瀟灑快活時的快感,更讓人舒服一些。
那自稱順子的盧筠僕人,就像昨夜剛被毆打時的王破江一樣,小心觸控著傷口,卻還是疼的齜牙咧嘴,痛徹心扉,心中不停地咒罵老莊粗鄙。
一陣春風吹過了山林,吹進了礦場,又透過窗戶吹了進來。盧劍升索性閉上雙眼,感受著溫和的風兒拂過額頭處被包紮的傷口,減緩了些痛覺。
不料一道大煞風景的身影,卻是出現在一旁。趙德陽站起身,伸手把敞開的窗門直接關緊。
“少爺可不能吹風,傷口還沒痊癒。”趙德陽似乎還沒有看見盧劍升的黑臉,自顧自地說道。
最後一絲縫隙剛剛關閉,趙德陽便感覺到腰間傳來一股巨力,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感覺有些吃痛。盧劍升見這個老傢伙一而再,再而三的和自己對著幹,氣不打一處來,一腳把趙德陽踹的一個趔趄。
“給本少爺滾!”盧劍升側躺的身子改變了姿態,一隻手臂撐著床鋪,轉過半個身子對著趙德陽怒吼道。
這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嚇得一旁撫摸傷口的順子一個激靈,手指直接戳在了臉上,又是一聲驚呼跟在盧劍升的聲音後面。
屋內原本壓抑的氣氛,此時卻讓人感覺有些滑稽。門外值守的人聽見聲音,推開木門打量了一眼,見無事發生便又關上了木門。
趙德陽還想要辯解什麼,耳邊卻是傳來了一陣清和的笛聲,十分悅耳,到了嘴邊的話也是不自覺的嚥了回去。
笛聲悠長,幸虧礦場此時十分安靜,所以所有人都能聽見這美麗的聲音。
陳不凡站在離李義安不遠處的一處樹蔭下,把竹笛放在嘴邊,輕輕地吹了起來。洗淨的溼潤白衣,正掛在樹枝上,伴隨著春風和笛聲前後搖擺。
很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老莊看見陳不凡的模樣,猛的從石頭上坐起來。
“這個臭小子怎麼跟過來的。”話音剛落,正準備上前,卻是被一旁的常淮拉住了臂膀。
“等他吹完。”常淮就坐在老莊身邊,搖了搖頭。老莊心中有些焦急,陳不凡是老陳家獨苗,這要出個好歹,他自己心裡都過意不去。
畢竟來時,他是說要帶陳不凡過好日子的。
“誰讓他來的!”老莊咬了咬牙,伸出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不礙事的。”就連一旁的程自強,也是開口勸道,他們都是一個村子的,陳不凡他們自然是認識的,家中老爹老孃一個姐姐的情況,心中也是知曉。
笛聲在天地間迴盪,也慢慢吹進了李義安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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