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狼,”懷明介面道:“薛宗義在荒山狼窩無意中看到的,狼窩附近已經沒有狼群,應該是已經群滅,他看到小白狼可愛,就裹了回來。”
原來是薛宗義發現了小白狼,想著討好木蘭,將白狼交給燕歸農,然後由燕歸農帶進府裡了。
心裡想著,趙旭嘴上問:“那它們倆吃什麼?怎麼存活?”
木蘭一聽就笑了:“餵奶啊,難道要它們吃肉?牛、羊奶都可以,我已經餵過幾次了,它們吃飽了就睡,多有意思,跟狗一點差別也沒有。哥哥,我聽人說,狼是狗它舅,是不是真的?”
純白的狼倒是少見,趙旭笑說:“不清楚,我倒是聽說過狗是狼它舅。”
和木蘭懷明說了幾句,進到了屋裡,見到王若熙的臉色有些煩躁,嘴上笑說:“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趙旭嘴上輕鬆調笑,王若熙不解,問怎麼?趙旭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王若熙輕嘆一聲,坐了下去。趙旭伸手倒了一杯茶來來,說:“我不急著當父親,你也別急做娘。”
和王若熙相識這麼久了,趙旭自然知道王若熙的心煩另有其他隱情,安撫道:“什麼事都要慢慢去做,急也急不來。”
王若熙聽到這裡,伸手扶住趙旭的肩膀說:“本來就不是咱們的事情,非得讓咱們去做,這合適嗎?再者做這種事情有付出也未必有回報。延州兇險,我能不急?”
原來王若熙知道了安從進的事。宮裡李仁褔的安排已經傳開了。趙旭自己將茶喝了一口,將王若熙拉到懷裡,說:“哪裡還有咱們自己的事情和別人的事情這個區別?有些事有沒有回報,也得去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安從進也不是三頭六臂,放心,你夫君會小心翼翼,逢凶化吉的。”
王若熙沉默了一下,說:“告訴你一件事,中午的時候,那個薛宗義送了一隻七斤重的甲魚,這甲魚不是餵養的,是他在黃河裡抓來的。”
“哦?”趙旭輕輕皺了一下眉:“野長的七斤重的甲魚,倒是也少見,那你就補補身子。他這個讀書人出身的馬匪,又上山抓狼又下河抓鱉的,折騰的挺歡暢嘛。”
王若熙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說,你現在貴為王子,依附你的人只會越來越多,所謂英雄不問來路,薛宗義當然不是英雄,這世上當的英雄這個名號的,在我眼裡,只有我的夫君。然,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禮上於人也必有所求。既然像薛宗義這樣的人肯下功夫為你出力,投你所好,處心積慮送東西給你,就是看到了你身上能給他帶來希望和前途。”
“越是這樣,你就越要愛惜自己,不能以身犯險。”
趙旭點了點頭:“妻賢夫禍少。愛妻之言有理。”
王若熙最近越發豐潤,面板白裡透紅,說不出的誘人,趙旭說著,情不自禁的就動起手腳。王若熙任由趙旭親吻了幾下,忍著臉紅心跳伸手將他推開,羞赧的說:“別這樣……我……你……”
王若熙身懷有孕,兩人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親熱。趙旭笑笑站起來,嘆了口氣,一語雙關的說:“身不由己。不在其位,永遠不會知道在其位的熬煎。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明白人所不知的道理。”
王若熙過來抱著趙旭的背身,輕聲說:“別人都依附你,你卻無人可依靠,別人都是纏樹的藤蔓,你卻長成了那棵樹,你好累啊。”
月色如銀的灑了下來,趙旭和王若熙相安無事地在一起躺了很久,他側身看,王若熙呼吸平穩,早已經睡著,就起身到了外面,想吹吹風。
院子裡靜謐,遠處飄來了誦經的聲響,他知道那是李彝俊和李彝敏王府的方向。自己睡不著,還有比自己更睡不著的人存在,雖然做的考慮的事情不一。
星空萬里,夜風徐徐。被風吹了一陣,思緒一點點地清晰起來,趙旭不僅想好了明天要做什麼,還想好了派什麼人去做什麼,直到露水打溼了花草的葉瓣,他才回屋接著去睡。
薛宗義五官齊整,穿著白衣,乍一看,倒像是一個有學識的,很難將他和“馬賊”這個詞彙聯絡在一起。趙旭看著躬身對自己的薛宗義,說道:“我知道你是聰明人,你的所作所為我也有所耳聞,從前的事情先行記下,今後你一心辦事,這夏州自然有你立足之地……”
薛宗義心裡狂喜,就要說話表忠心,趙旭又說:“你去城裡尋三五十個道士僧人,尼姑也要,這些人既要會誦經讀典,又不全要會誦經讀典。尋好之後,由你出頭照應,我自有用處。”
什麼是“既要會誦經讀典,又不全要會誦經讀典”?趙旭的話有些稀裡糊塗。不過既然他不讓自己說話,薛宗義就一直閉嘴,直到最後“喏”了一聲,領命出來。
李彝俊和李彝敏那邊催的很急,趙旭也不耽擱,準備的事項就緒,就帶人離開了夏州。
延州歷史上曾幾次易名。前唐武德元年注:618年)改隋朝所立的延安郡為延州,天寶元年(注:742年)又改為延安郡,乾元元年(注:758年)又復為延州。此時延州轄東西四百四十九里,南北三百五十一里,地勢崎嶇不平,險要叢生,一路走來,趙旭讓人將山川水澤記下,心說若將自己換成了安從進,會在何處、哪裡埋伏兵將,那將真是一夫當關,易守難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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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也非止一日,這天終於到了延州城外,早有人稟報夏州行軍司馬李彝殷到了,安從進派人出城迎接。
這人領了安從進的令,出城就見城門外空曠的地方呼喇喇的站了一大片人,這些人穿著各異,迥乎不同,有的著兵士服裝,有的穿僧人衣衫,有的一身道袍,有的卻身披袈裟,還有的戴著僧帽,仔細看卻是尼姑,再仔細看去,果然,身著道袍的一些人裡真有女道士。
更有奇怪的,這一隊狀態各異的人一邊站著十餘人,這十來個人手裡無一例外都拿著鑼鼓嗩吶琵琶笙,沒有一個手是空著,看樣子竟然是吹鼓手。他們的身後大約有二三十人,而這些人人人手執長幡錦旗,紅紅綠綠白白藍藍,遠遠望去,倒是有些好看。
這些幡旗上繡著“大唐檢校司空定難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朔方王”、“定難軍夏綏銀行軍司馬”,這些還好理解,但竟然還有“以佛遊步佛吼而吼法力無邊”、“無大無不大無通無不通普度眾生”、“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身安命延昇為天神遨遊上下使役萬靈”、“體生毛羽行廚立至”、“猛獸不犯惡氣不行眾妖並闢”,更有“中藥養性下藥除病毒蟲不加飛行長生”等等字樣,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有些幡旗上的字句是表明身份,有些字句來自於佛經,有些卻來自於道家學說,真是五花八門,不倫不類,像是隨意的拼湊在一起,讀起來卻諭有深意。要是早些不知道夏州來的這隊人是做什麼的,還以為是唱大戲的要開堂。
安從進派來迎接夏州來客的官員也活了幾十年,但今天這種陣仗卻從未見過,他瞠目結舌的看了一陣,鎮定心神,但是沒看到要迎接的“朔方王五子夏州行軍司馬李彝殷”,就要張口詢問,忽地鑼鼓喧天,鼓樂齊鳴,在一片絲竹和和尚尼姑道士誦經聲中,一個一身白衣的男子緩緩從對面隊伍裡走出,大約十來步後,先向延州城裡方向施了一禮,安從進派出來的使者心裡詫異,難道這就是夏州的五王子李彝殷?他就要還禮,那個白衣人卻高舉左手,猛地一揮,鼓樂誦經聲頓時消失。
本來城外就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大家嘻嘻哈哈互相詢問說話,對著夏州的來人指指點點,聲音都很大,因為聲音小的話在絲竹聲裡別人也聽不見,就更加亂哄哄的吵雜無比,這下奏樂唸經的忽然停止無聲,說話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全都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