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隻字未提。”穆晏清也冷冰冰地答話。
“朕也知道,不會是你說的。”李煜玄只當她今天的冷漠態度,是因為姚既雲而心傷,心裡對她的直覺相信更篤定了幾分,簡略地接著道:“你覺得會是誰?”
“敬貴妃。”
李煜玄被這毫不猶豫的三個字打得措手不及,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厲聲說:“大膽!你真仗著自己有幾分小聰明,當朕今天這模樣是好擺布的?”
穆晏清當然不是帶著十足的把握來這一場戲,心中有賭的成分。易桂華的善解人意也是善弄人心,這一次怎會這樣兵行險著,直接除掉了姚既雲母女?也許她就是自信到篤定這樣的事情不會坐實到她的頭上。那這樣的角色,會不會也有作繭自縛的時候?會不會從不承認山外有山,會有人不在她玩弄人心範圍裡?
比如不走查來查去都是死的路,直接搭上自己掀了棋盤的穆晏清,再比如,也許並不是一概不知的李煜玄。
那就看姚既雲在天之靈能不能保佑她一回,直到她報了仇。
“皇上既然這樣相信臣妾,也就是相信娘娘,又怎麼會是好擺弄的呢?皇上只需細想就知道,娘娘如此鐘情於您,和貴妃之間不可能是和睦的。後宮婦人的眼裡就只是這四方天地,唯一可盼可爭不過一點君恩,皇上久居其中一定比臣妾更清楚。敬貴妃是什麼人,皇上也清楚,但皇上英明神武,即使看百花不盡相同,自然會選了其中的可取之處為之傾倒。”
為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李煜玄楞楞地看著這張疏離淡漠的美麗臉龐,沉默半晌,恍惚間回想了那麼一剎那,從前初次見她的時候其實也是養心殿,就是在這裡,自己將禁藥交給她逼著她栽贓姚既雲,承諾了榮華富貴。那時候的穆晏清是那麼膽小無措,話都說不利索,為自己背叛舊主匍匐在地上抖得說不出話。
這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無論如何也無法在李煜玄的心裡重合起來。可穆晏清這副大有豁出去一死的孤勇,還真的將他對易桂華那點久藏心底的疑慮和視若無睹同時撬開一道口子。
易桂華總是美得不可方物,總是用同樣美麗的手段解決他心中所憂。
李煜玄眼裡一晃而過的陰暗,一語雙關:“人怎會如此脫胎換骨呢?”
穆晏清只以為他問的是自己,“皇上,臣妾其實沒變過,或許忠心和虧欠太深,能讓人多了點勇氣而已。”
忠心虧欠幾個字拉起了方才無法重合的裂縫,關於姚既雲的回憶也掩埋了那一絲殺意。
“朕自認並非如此通透和大度之人,容不下自作聰明意圖攪混水的,你在這裡吃過教訓,這點害人害己的小聰明,以後不要再犯。”
穆晏清知道今天的種子已經埋下,此時不是逞能炫臺詞的時候了,乖乖地應聲出去。李煜玄是在提醒她,就算自己不在乎生死,但像顧甯川和採蓮這樣的,弄死他們也不過踩死一隻螞蟻這麼簡單。
而穆晏清只賭錯了一件事情,就是易桂華意識到這一次下手太重。
延禧宮也愁雲慘淡地,易桂華聽來人回報養心殿的情形,心裡鮮少這樣沒了底。
“本宮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過皇上這樣傷心。本宮這一次是不是太冒失了,皇上會不會……”易桂華坐下來時還晃了晃,眼裡疑慮漸生。
溫映池不以為意,說:“娘娘多慮了,其實近來朝政繁忙,姚家乃世家大族,落敗後本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皇上忙不過來罷了。曄妃離世到底是她自己的問題,與娘娘有什麼關系?”
“本宮就沒想要她的命,你知道的。”易桂華把帕子全攥進手裡,說:“本宮只是想打擊她一番,至多讓她腹中孩兒不能順利降生,若早知這個繡花枕頭這麼不中用,本宮豈會聽你的走這自己都討不著好的一步棋?”
易桂華知道穆晏清的栽贓,知道皇上對姚家早有忌憚,但她不知道避子藥的事情,自然不會料到安排了宮女之後,溫映池還添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娘娘稍安勿躁,此事從頭到尾都沒和娘娘沾上一點關系,正如娘娘最初所料,沒人敢觸皇上的逆鱗,將這些事情查下去。皇上今天見穆晏清,定是想聽聽曄妃生前還說了什麼。穆晏清怕死,有幾分小聰明,就算知道什麼,嬪妾料想她也會慌慌張張。皇後都不敢查下去的事情,難道穆晏清會拉了這麼多人陪葬,不管不顧地往外說麼?”
易桂華細聽下來,覺得溫映池說的不無道理。穆晏清這個瘋子的軟肋從來不在她自己那裡,而是在別人身上。
“嬪妾覺得,皇上近日見過穆晏清,心裡應該會好受一些了。娘娘在宮中根基深厚,又體察聖心,皇上接連失去曄妃和愛女,娘娘不如帶上公主過去,讓皇上見見。”
易桂華想了想,說:“你說得對,皇上連日來都沒進過後宮,如今心結已解,本宮此時過去正好寬慰皇上心中的缺失。”
李煜玄果然沒有拒見她們母女二人,易桂華興致大好,回來還命人送了好些東西過去給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