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竟然是這樣。他端坐高堂上的身形晃了晃,抬眼望向大殿之外的遠方。
難怪,難怪昨日在秘境之中,自己掌風拍向它後,自己也會遭受反噬。原來多年之前,自己便已經受過至寶的照拂。
可他此前,只當醴泉是不知緣故天然形成的寶地。
也只當自己那時齊奪至寶所受之傷,也不過爾爾,不久便自愈了。
他又想起醴泉之中,自己口出的劍語,女子哀傷的眉眼、流轉的眼波,還有一別幾十載再無音訊。
而所有一切,根源竟是他一人。
他享盡了所有的恩惠,卻傷害了所有的人。
謝行風從主座上踉蹌著起身,眺望著一無所有的前方。
一聲悲切的“阿霜”,隔著遼遠的時空,終究是無人聽得。
謝明溪一路禦劍疾馳,向東行進。至晌午時分行程已然過半。
在一池清淺的湖泊旁,劍修徐徐落身,暫作歇腳。
行程將半,距她亦已千萬裡。
謝明溪收回遠眺的目光,垂眸斂淨情緒。此行吉兇未蔔,別惹她掛念煩心才是。
自己這般病入膏肓之人,走得幹淨利落,不必在她視線中朽爛發臭,又如何不算一種對自己的赦免和寬恕?
經此一別,倘無歸期。自己在她心中,大抵永遠是那個劍術出塵的清逸劍修吧。
如此,也好。
想到習華診斷時說的屍氣侵蝕瘋魔之態,劍修微微抿唇,沉下神色。他並不害怕以怎樣可鄙的模樣迎接自己的結局,只是憂心屍氣發作,恐怕會嚇著他。
也不知自己這副身子骨,還能在屍氣的侵蝕下撐過幾日——
等等,屍氣?
謝明溪這才猛地察覺了異常,運氣一輪,又以神識內窺,驀然發現了幾分不對勁。
無時無刻困擾著他的屍氣侵蝕之痛消失得一幹二淨,自己運走在筋脈的靈氣似乎也有了些微的不同。
來到池邊,謝明溪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目光倏忽一凜。
他緩緩俯身,單手掬起一小捧水,抹在臉上——
無事發生。
“怎麼會……”謝明溪望著清池中自己,除了被湖水浸濕的額角碎發,面容清朗,已無一絲青黑紋印。
屍氣……不見了?
那豈不是,自己還有機會長長久久地陪伴在她身邊?
突如其來的狂喜席捲了劍修的全身,他的嘴唇輕顫,有些不可置信。
他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去,將這樣的好訊息告知於她。可下一瞬,眉梢上的喜色也倏忽一頓。
可,屍氣是如何消失的?
謝明溪試圖回想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但記憶也是混沌不清的。
他仍然記得自己長跪於掌門殿外之時,疼痛還一陣陣侵蝕著不算清明的靈臺。
在那之後……是戀綜的懲罰環節,自己同她銜食餅幹,交頸飲酒……
再之後,記憶便變得模糊了起來。燙和熱席捲了所有的神智,自己的意識完全地陷入了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