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雍正匆匆進了寢殿,看到的便是一幅小么趴在榻上,悠哉悠哉批評兄長的“兄弟和樂圖”。
雍正哼笑一聲,連諷刺帶挖苦的邁著大步走進去:“老七有什麼錯,朕都不知道,竟然還要你一個摔斷尾椎骨的惹事精操勞。”
得意忘形的胤小秘偏頭一瞧,嘴巴張圓了:“皇,皇兄你怎麼來了呀?”
“朕不來,老七都要被你教訓的差了輩分了。”胤禛沒好氣的說了一聲,懸著的一顆心卻放鬆下來。
還能瞎說八道教訓兄長,可見傷得不嚴重。
雍正放了心,再看胤秘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連帶著起身行禮的允祐也被劃入“不順眼”這一行。
雍正撩了衣擺,坐在小團子身側,伸出手虛空點點這個,又沒好氣的指指那個。
一張口先教訓么弟:“朕準你跟你七哥去南海子騎馬,是有意叫老七帶帶你,也好叫你們兄弟聯絡感情。你都幹了些什麼蠢事!”
胤小秘的囂張氣焰已經完全消散。
這小家夥算是把“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給玩明白了。不過片刻,就能對著他皇兄做出一副認識到錯誤的悔恨表情來,配合上他只能趴著的姿勢,還真叫人心疼又好笑。
小團子渲染到位了,才眨巴著眼小心翼翼問:“四哥,我知道錯了,別打我成嗎?或者,或者就等我傷養好了再打……”
一宮的奴才們,連同蘇培盛都忍不住起了憐惜之情。
小阿哥這回可是遭了大罪了喲。
胤禛似笑非笑,與身旁立著的老七對視一眼,才虛虛伸出食指點點小么:“瞧見了嗎?跟朕都玩起苦肉計了,你還在旁邊瞎操心,給你自個攬黑鍋做什麼?”
“能叫這惹事精吃虧的,從來都只有他自個。”
允祐無奈的望一眼么弟,心中感嘆他似乎確實如傳聞中那般無法無天,可是,卻並不惹人厭惡。
連他這位冷麵的皇兄都很吃這一套。
胤小秘蠕動又蠕動,在床上拱了半天,都必須得叫腦袋扭成個八角麻花,才能窺見他四哥跟七哥的臉。小團子折騰半天,最後還不小心帶到了尾椎骨一抽動,疼的“嗷嗷”直叫喚。
胤禛氣得揚起大掌想拍在這不安分的小家夥屁股上,陡然想起他這回傷得最重的就是這附近,一隻手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
末了,還得補充一句:“等你養好了傷,看朕不重重罰了你!”
胤小秘扁扁嘴,眼睛因為生理性疼痛已經濡濕,卷翹的睫毛也因此變得幾根糅作一團。他梗著腦袋給自己揉揉眼,眼尾都被搓得紅了,語氣自帶委屈:“罰就罰,阿瑪不在,四哥想怎麼欺負我就怎麼欺負我了。”
胤禛氣笑:“若不是你貪玩逞強,非要鬧什麼馬上行走,能從那匹豹花馬上摔下來?難道還是朕叫你跌下馬不成?”
胤小秘索性扭過頭,不看他四哥,將小腦袋拄在自己的雙臂上趴著,倔強反駁:“因為阿瑪誇過‘大清第一巴圖魯,就得有馬背上的雄姿’。”
胤禛眸光一閃,側目看著趴著生悶氣的小么。
這小家夥發辮已經蓄的夠長了,年齡也在增長,只是心性還是那般純真。阿瑪當年中秋家宴一句玩笑話般的“大清第一巴圖魯”,竟被他記到了如今。
可越是珍視,胤禛越不願意這寶貝疙瘩去做什麼“第一巴圖魯”。
那都是血與汗一分一分掙出來的榮耀,他的么弟,當不必如此。
雍正禁不住將眸光轉向老七,七弟應當懂得其中的苦與難。
想到此處,胤禛難得的向么弟低頭服軟,大手輕輕順著他的後脊背:“《三略》中有句話說的好,講‘英雄者,國之幹;庶民者,國之本’。這話就是說英雄是國家骨幹,人民卻是國家根本。”
小團子把臉從臂彎裡露出來,悶悶道:“皇兄跟阿瑪已經有許多子民了,不缺我這個根本。”
胤禛聞言失笑,忍不住彈了么弟一個腦瓜崩:“不論你是英雄狗熊,朕與阿瑪何曾嫌棄過?”
胤小秘:“哼!我才不是狗熊呢。”
胤禛瞧了一眼么弟趴趴熊的姿勢,忍住沒有戳破,而是將話題重新扯回去。
“聖祖爺在世常說,大清是馬背上打來的天下,卻不能只靠馬背治理天下。因而,朕覺得阿瑪所說的‘第一巴圖魯’,並非是期望你馬上武術了得。”
小團子認認真真把這話聽了進去,追問道:“那,那阿瑪是希望我如何?”
“禮法表裡,文武左右。你若能用你這腦子,幫著朕把百姓的日子過好了,才算真正的英雄。到那時,朕也會承認你這個大清第一巴圖魯的。”
胤禛揉了揉么弟睡的亂糟糟的發辮,見這小家夥終於哄好了,暗自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