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愛吃嵌寶鴨,濃油赤醬最是下飯,娘愛吃長安宴球,裡頭是魚丸,外裹著肉皮,吃起來有魚肉的鮮嫩,卻沒有半點兒腥味,還添了豬皮的韌勁和嚼頭,咬開後入口即化,好味極了。
至於哥哥,只要是肉就沒有他不喜歡的。
當然,她自個兒喜歡吃的也不能少,這家酒樓的家燒雜魚是用豬油燒的,滋味醇厚,鮮美至極。
趁著等菜的空隙,唐阮還給趕車的馬夫買了些缸肉,又叫掌櫃的上了些熱騰騰的大饅頭。
馬夫包力沒想到自己也有份,愣愣地道了聲謝,才拿起油紙包。
只見白麵饅頭裡面夾著熱乎乎的紅燒肉,肉汁將饅頭浸成了醬油的顏色,一口下去滿嘴的油香,好吃極了。
見馬夫吃得頭都不抬,唐阮又將桌上小些蒸餅和缸肉分給倚棋和朝雲二人,“先吃些墊墊,待會回家還有好多好吃的呢”。
倚棋朝雲面面相覷,還未來得及拒絕,便見唐阮已經大快朵頤起來,只好跟著低頭吃肉。
唐阮吃完一個還想再吃,但想著豐盛的午飯才強忍下來,她盯著櫃臺的酒牌轉移注意力,又被那桂花冬釀酒勾起了饞蟲。
一直偷看的掌櫃終於尋到了由頭搭話,“姑娘喜歡哪種?”
“若是家中長輩喝,這個洛溪特釀入口如火,最是醇厚”,他越看這姑娘越是順眼,見這通身的氣派更覺滿意——雖說自個兒年紀大了,但兒子還未娶親。
若能得個這樣的兒媳婦,怕是做夢也要笑醒。
“您若是自個兒小酌,桂花冬釀酒又香又甜,最得姑娘們的喜歡”。
掌櫃的越說越高興,不等回答便徑直取了酒勺打酒,“這是送您的”。
店家實在熱情,再者無酒不成席,唐阮挑了好幾壺酒水,這才提著食盒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小東街依舊喧鬧,唐家也重新掛上了旗幟,來來往往有許多人出入。
太好了,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爹、娘、哥”,唐阮扯著嗓子喊道,“我回來啦!”
唐母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那道化成灰都能認出來的身影並未消失,仍舊好好的站在門口。
閨女真的回來了。
唐母連走幾步來到門口,來不及打量閨女便關切道,“累不累?餓不餓?娘給你煮雞湯面吃”。
只這一句,唐阮便覺得鼻頭有些酸澀,她想起往日玩耍歸家的時候,娘總會下一碗雞湯面,那是在別處都吃不到的好滋味。
“嗯,餓的不得了”,她吸吸鼻子,誇張道,“我要吃一大碗雞湯面,裡面要放兩個雞蛋”。
“好好好”,唐母自然是無有不允的,她一面點頭,一面將閨女往院子裡帶,至於櫃臺上的生意,再也顧不得半分。
唐樓也拿起放在一側的門板,“諸位諸位,實在抱歉,今日家中有事,怕是不能招待了”。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門板闔上,“店裡新進了些絹花,權當做今日的賠罪”。
眾人雖有些不虞,但有不要錢的絹花,自然無甚異議,三三兩兩的離去。
片刻功夫,唐家布鋪的大門便緊緊的關上了,一家人全都擠在小小的廚房裡。
唐母極為認真的盯著鍋裡的雞湯,阿阮喜歡吃細面,南門口的銀絲掛麵最佳。
細如發絲的面條在金黃色的雞湯中上下翻滾,兩個雞蛋一個打碎在湯中增加鮮味,另一個得是溏心的荷包蛋,與鮮嫩的青菜堆在碗頭,好看又好吃。
雞湯的煙氣中,唐父和唐樓一刻不錯地盯著失而複得的親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唐阮端著碗,極為認真地吃著,像是在吃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明明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唐父卻看得眼睛發酸,想到在這是在孩子面前,又強撐著擠出一抹笑,“你娘剛醃的小菜,要吃嗎?”
唐樓抹了一把臉,蹭的從地上起身,在牆角的泡菜壇子裡掏了好久,才將新醃的蘿蔔和糖蒜擺在唐阮面前。
唐阮眨了眨眼睛,只覺得糖蒜又甜又鹹還帶了點澀味,倒像是眼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