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盯著水中舒展的茶葉,淺黃色的茶湯帶著領略苦澀的茶香,回味卻十分甘甜。
沒記錯的話,因著今年的水災,整個安溪白茶的産量不超過三斤,那些獨苗苗製成的茶葉全都供奉給皇室,旁人連茶葉沫子都摸不著。
如今倒是在這裡嘗到了。
熱氣嫋嫋,擋住陳霽臉上所有的思緒,他一口氣飲盡剩下的茶水,贊道,“貴人這裡的茶,果然是好茶”。
來了來了,果然開始寒暄了。
“陳公子客氣了,我出身淺薄,哪裡知道茶水好不好的,”唐阮正了正面色,“說起來,這一切都是託你的福”。
她露出三分感激的神色,“今年我時運不濟,又多遭磨難,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只怕······”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陳霽卻聽懂了話中的未盡之意。
他震驚抬頭,只見上首之人眼中溫和,且帶有感激。
瞬間,這個素來聰慧的陳家麒麟子便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難道在阿阮心中,是自己救了她?
他慌忙低下頭,拿起空蕩蕩的茶碗啜了起來,茶水不在,他的心間卻不斷有小溪流淌滋潤心頭。
其實,阿阮想的也不算錯。
是他,當初給了她轉圜的資金來源;也是他,在那些虎狼似的護院手中救下他;若非有他,王爺怎會關注到這樣一件小小的婚事,出手救下阿阮。
沒錯,就是這樣,他才是阿阮的恩人。
他心中激蕩,忍不住抬頭看她,卻先看見了倚棋的身影。
這個丫鬟不是陳府的,應當王爺給的。
還有今日去鐘毓園的路管事,那可是蘇公公的徒弟,在王爺面前十分得臉的人物,如今也受阿阮驅使,甚至口稱貴人。
還有唐家被山匪搶走又歸還的貨物,以及慈家和徐家和變化,想來也是王爺的手筆。
就連他當初去救阿阮,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王爺的命令。
像是被一盆冰水澆在頭上,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間熄滅。
阿阮已然屬於王爺。
再也無法屬於他了。
遺憾重重疊疊溢滿了心尖,讓人幾乎喘不過來氣,陳霽靜靜地等待片刻,視線中丫鬟的身影讓開,露出上首的阿阮。
他看見她的臉上滿是感激和激動,眼睛亮亮的盯著自己,眼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只有自己。
陳霽無聲的張了張嘴,吐不出任何一個字。
沒錯,哪怕知道自己不該動心,也應該說清楚,但卑劣的心思卻堵住了他的嘴,纏住了他的身軀,讓他只能僵硬的坐在位置上,看著對面之人拿出了荷包。
那是一個極為精緻的荷包,月白色為底,上面有許多或圓或方的繡樣,可愛極了。
常聽說古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許,荷包通常便是這傳情之物。
難道,阿阮想送他荷包?
被王爺放在心頭的人物,獨屬於皇室的禁臠,如今竟主動給他送荷包?
恐懼首先降臨,隨之而來的卻是興奮,未知的危險讓他的身軀不受控制的戰慄,脊背卻湧上一波又一波的酥意。
他屏住了呼吸,全部心神都放在那隻荷包上,卻不曾注意身後的人影。
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