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只管放心”,麻婆子一疊聲的保證,叫了個小丫鬟過來伺候,自己則是轉身出了門。
她一面將銀票塞進鼻煙壺裡,一面連走帶跑的直奔大少爺的房中。
可憐的少爺熬了一整夜,如今剛躺下,竟然又被貴人叫去做事。
她雖心中腹語,面上卻絲毫不敢顯露半分,只小聲呼喚層層窗幔中的人,“少爺、少爺,貴人喊您”。
床幔沒動,但麻婆子卻不敢撩起窗幔,只站在三尺外的地方輕聲道,“少爺,明園的貴人喊您”。
片刻後,修長白皙的手掌從帳內升出,等在一旁的麻婆子立刻掀開床幔,秋荷則是捧著熨燙好的衣物。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衣著整齊的陳霽已經站在明園的門口。
他對著小路子拱了拱手,“敢問路公公,王爺尋我何事?”
小路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但看在銀票的份上還是開了口,“不是主子爺,是貴人”。
言語譏誚,內含諷刺,陳霽卻瞬間明白內裡的含義,他垂在身側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蜷縮一下,嘴上卻問道,“是····哪位貴人?”
小路子似笑非笑的瞥他,“還能有哪位貴人?”
他不信陳霽親自救回來的人,這麼快就忘了。
陳霽衣袖下的手背因為過分用力而青筋突起,臉上卻愈發平靜,他微微頷首,“多謝公公告知”。
他的聲音冷清,小路子看好戲的心思破滅,言語上更加惡劣,“貴人傳喚,您可得仔細些,千萬別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陳霽心中一顫,那些不堪入目的心思·······被發現了嗎?
不會的,明明什麼都沒做,也沒來得及做。
“公公說的是”,他聽懂警告,面上卻露出微笑,“貴人身份尊重,在下自然不敢造次”。
他突然想起當年的那隻渾身雪白的狗兒,明明獨屬於自己,他偏要將它放出去吃苦,才會被二弟瞧見,被他搶走。
如今,又是同樣的命運。
舌根泛起點點苦澀,流進胃袋,心口也被那悔意和懊惱浸泡,一抽一抽的疼痛。
可再一抬頭,王爺的住所已近在眼前。
大門雖敞著,但森嚴的守衛,暗處若有似無的眼睛,一切的一切,猶如天塹一般佇立在他的面前。
他看見一個面生的丫鬟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自己,又將他當成貨物一般隨意搜查。
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多日前的那個午後,陽光正好,阿阮在樓下,他和麻嬤嬤這是這般賞看樓下的人。
同樣的命運,竟然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倚棋一面搜身,一面忍不住撇了撇嘴,不過搜身罷了,擺出這張晚娘臉給誰看吶。
搞得跟受了多大的屈辱一樣。
她再一次上下打量一遍,不過一個死讀書的書生罷了,即便有些力氣,也遠不如主子爺健壯,更沒有主子爺生的好看。
也不知道主子喊這人來做什麼。
倚棋嫌棄的拍了拍手,“請進吧,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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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阮變了。
看著端坐在上首的人,陳霽暗想。
以前的她像一個香甜流汁的蜜桃,所有的人都喜愛、都能吃上一口,而蜜桃卻無可奈何,因為沒有任何能保護自己的能力。
而現在的她,卻如同嬌豔的薔薇,不僅帶有尖刺,更有層層的守衛護在身旁。
美麗如初,別人卻再不敢輕易的伸出手掌。
陳霽深深的看了一眼,彎下脊樑,“給貴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