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不及防間,劉媒婆的手中就被塞了一把秋花生,她低頭看去,新鮮的、還帶著泥土的土腥氣兒,黏黏膩膩的粘在手上。
那泥土雖汙糟,卻更顯得新鮮花生的白嫩,讓人一看就口舌生津。
劉媒婆眼中看著花生,腦中卻閃過年輕姑娘白皙又瑩潤的皮子——新扒出來的花生都比不過的白嫩。
也是,誰年輕的時候不是心比天高。
反正她只是個傳話筒,老老實實的做自個兒的事便是。
“她嬸子,不跟你多說了,我這邊還有差事呢”,劉媒婆笑眯眯的剝了個花生,鮮嫩的籽兒帶著絲絲甜味在舌尖綻開。
“這樣,晚上去你家喝一盅,就用這花生下酒”。
她說著話,腳下卻一步沒停,不過片刻功夫便從城東走到城南。
朱紅油漆大門素來都是不開的,旁邊的角門開出一道縫隙,有一個門房從內裡伸出頭來,“怎麼這麼快,事兒辦妥了嗎?”
“嗐,”,劉媒婆笑眯眯的躋身進去,“這結親結的是兩家之好,可不得多跑幾趟”。
她肉痛地從懷裡摸出幾枚銅錢,“小哥兒,麻煩您給我通傳一聲”。
門房撇了撇嘴,但想著自個兒快到了娶親的年歲,便沒接,直接帶人往裡頭走去,“行了,別這麼外道,我親自領你走一趟”。
劉媒婆自然是千恩萬謝的,二人一路穿過外院,從內院邊上拐了個彎,直奔書房而去。
門口有兩個年輕的丫鬟守著,見是媒婆來了,一個挑起簾子進去彙報,另一個則是引著她去了旁邊的茶房。
茶房裡有茶水點心,丫鬟將那些東西一一推到劉媒婆身前,“婆婆,快嘗嘗”。
劉媒婆雖說吃了一把花生,但對她而言不過是填補牙縫罷了,如今好茶好點心的,自然是毫不客氣,當即大吃大嚼起來。
丫鬟捂嘴輕笑,又轉身端了盤芝麻餅,“婆婆嘗嘗這個,豬油和白麵在一起做的好東西,香著呢”。
時下稱富貴家庭也叫膏粱人家,膏便是肥美的油脂或是肉類,粱指的是精細的上等糧食。
如今這個小小的芝麻餅竟又是豬油,又是白麵的,劉媒婆頓時尊敬起來,她起身接過,還喝水還不忘挖井人,“姑娘,您也吃”。
“我這邊應有盡有呢”,丫鬟搖了搖頭,“婆婆若是吃不完,我給您找個油紙包起來,只是油紙難尋,您得多等一會兒”。
不僅能吃,還能兜著走?
劉媒婆瞬間想到家裡嗷嗷待鋪的幾張嘴來,大兒媳婦身子弱,小兒媳婦剛生了孫女兒,還有那兩個貪吃的小孫孫。
她一面瞄著盤中的數量,一面將咬了一半的芝麻餅又偷偷放了回去,“這感情好,多謝多謝”。
丫鬟輕笑低頭,二人還未來得及客套幾句,卻見另一個丫鬟挑起簾子。
“婆婆,別瞎耽擱了”,她意有所指的說道,“老爺正等著您呢”。
劉媒婆連忙站起身來,帶著油星的手在衣裳上擦了又擦,才慌不疊的跟了上去。
高約三丈的正房內不止一個身影,除開大名鼎鼎的慈會長,還有一個人陪坐在茶桌下方。
劉媒婆眯眼看去,這人有些面生,應當是沒說過這他家的媒,要麼是官宦人家,她夠不著,要麼就是壓根看不上她說的人家,自家在外尋摸。
無論是哪種,反正能進這間房的人都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媒婆能得罪的。
劉媒婆縮著肩膀站在三尺外的地方,含含糊糊的請安道,“老爺們好”。
聽說這位老爺本姓為陳,入贅後改為慈姓,但這麼多年下來,也算有了三分底氣,早已聽不得旁人喚他慈老爺。
“那小丫頭怎麼說?”不認識的那個老爺先開了口,“可曾乖順應下?”
“沒應……”見兩位老爺面色不好劉媒婆又慌忙解釋,“但也沒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