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心疼極了,卻依舊攪著鍋裡的清粥,腳下半步不動,“你若是進了慈府,便是妾,是奴婢,是伺候人的奴才秧子,這樣的活計都得落在你頭上”。
“但是”,她嚇唬完女兒,又循循誘道,“若是嫁到李家,三七絕對不捨得叫你親自動手”。
唐母硬著心腸,冷聲道,“你但凡有些腦子,都知道該如何選!”
唐阮撅著嘴,臉上滿是不贊同,“慈家那麼富貴,有無數個燒火丫頭,才不捨得叫我去做這些呢”。
唐母被氣個倒仰,“你懂什麼,男人在外頭做事,那後宅都是女人的天下,那老頭出門的時候,慈夫人便是叫你刷恭桶,你也得去”。
“哼”,唐阮氣呼呼地撅著嘴,“娘就知道嚇唬我,我才不相信娘呢”。
她一面說著,一面背過身去擦眼淚,“娘不疼我了”。
少女的身影委委屈屈的,與小時候可愛的模樣一般無二,叫唐母不由自主的軟了心腸。
只是她寧願女兒眼下受苦,也不願叫她一輩子在那吃人的後宅中苦苦捱日子。
“是不是嚇唬你,且去看你大伯父家不就知曉了?那些個小妾沒日沒夜的做針線,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
許多人家愈是有錢,便愈是吝嗇,他爹那個兄弟更是其中翹楚。
旁人娶小妾尋歡作樂,他倒好,也養了一屋子的小妾,只是個個吃糠咽菜,成日成夜的勞作,與其說是小妾,還不如說是不用給錢的繡娘。
慈家外頭看著光鮮亮麗,誰知道內裡是什麼模樣,而且那慈夫人聲名在外,阿阮懵懂的莽進去,怕是一輩子就毀了。
唐母越想越氣,恨不得揪著阿阮的耳朵,將半輩子積累下來的智慧全部灌進女兒的腦子裡。
只是她還沒來及再開口,卻見自家姑娘一溜煙跑了出去——那方向,正是去大伯哥家。
“這孩子”,唐母嘆了口氣,“性子還是那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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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出小東街,唐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無論怎麼樣,擔心也好,生氣也罷,總比心生死志強。
她挑開手上黃豆大小的水泡,用靈泉水擦過一遍,抬頭看了眼天色。
已是午時初,正是午膳時分。
她沒去百米開外最大的唐家雜貨鋪,轉身去了仙翁街。
仙翁街上住的都是海寧城的中等人家,他們擠不進城南的富貴窩裡,卻也看不上身邊那些為些小利蠅營狗茍之人,聚在仙翁街那邊,自成派系。
唐阮看著眼前的三進大宅子,高高的門簷用的是琉璃瓦,在陽光下呈現出七彩的顏色,絢爛到有些刺眼。
她眯起眼,上前扣響大門。
純銅所制的門環敲在厚重的朱漆大門上,厚重的聲音傳得很遠,有人透過門縫看了一眼,大門才從內裡開啟。
“·····姑娘來了”,門房含含糊糊的說著。
唐家這一代的姑娘共有四個,唐阮排行第二,自然是正正經經的唐家二姑娘。
但排行第三的唐嬌嬌卻不樂意,自己在家明明就是二姑娘,為啥這個破落戶來了,自己還得把稱呼讓出來。
下人不敢擄其虎須,自然只能胡混過去。
唐阮抬腳邁過將近兩尺高的門檻,“大伯呢,是不是在花房用膳?”
聽說大戶人家都講究風雅情調,唐家便特意在後院中蓋了座涼亭,四周種滿各式各樣的花草,學著人家的做派在那裡用膳喝茶。
冬日裡凍得瑟瑟發抖,夏日裡蚊蟲叮咬難耐,也得端端正正的坐著,把有錢人的派頭給拿捏起來。
唐阮一路直奔花房而去,果然,在金桂下看見了其樂融融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