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阮沒有拒絕,有時候拿錢也是一種無聲的保證。
她看也不看的將銀票塞進懷裡,而後掏出一封信,“侄女在路上遇見了貴府二公子,他被貴人請走看病去了,這是他託我轉交的信件”。
李父接信的動作有些遲疑,三七不是在山上嗎,二人怎會遇見?
但信上確實是三七的筆跡,而且以前有過類似的情況,有些貴人就是不愛和平民百姓們一起看病,甚至得病好了才肯放大夫歸家。
他放下心來,“多謝賢侄女”。
唐阮也鬆了口氣,“李伯父不必客氣”。
二人又客套了幾句,見李父端起茶碗,唐阮便起身告辭,仿若天底下最最普通不過的交情。
也是,不過鄰居而已,還能如何。
唐阮的臉上掛著笑,腰背筆直的走出藥鋪,甚至還朝錢二狗打了個招呼,反倒是將二狗嚇得心驚膽戰,難不成那唐家的丫頭又能嫁進來了?
一時間,他連飯也顧不上吃,連忙找人打聽內室發生的事。
唐阮轉身進了自家大門,哥哥在外奔波,只有雙親在家。
她戀戀不捨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無論是爹鬢角的白發,還是娘親的臉,所有的一切,她都想印在心中。
她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去廚房走了一趟,而後親手給父親喂下靈泉水,又將憔悴的唐母摁在銅鏡前。
“娘,我給您梳頭”。
唐母像那廣州十三行的西洋鐘一般,撥一下才知動一下。
此刻聽了閨女的話,便行屍走肉般坐在鏡前。
唐阮看著銅鏡中的母親,往日保養得宜的臉上新爬上了許多皺紋,本來烏黑的鬢角爬上了許多白色,混雜在一起,形成令人觸目驚心的灰色。
她一梳一梳慢慢的梳著,手上的動作輕柔無比,“娘,我想嫁到慈家”。
唐母無神的眼睛僵了片刻,而後才有了點點神采,“不行!”
“絕對不行”,她暮然轉身,緊緊地抓住女兒的胳膊,連指甲深深的紮進入也不自知,“娘這就去找你李姨,這就把你跟三七的婚事定下來。”
女子都是菜籽命,落到肥處迎風長,落到瘦處苦一生,她和妹妹同樣的出身,過得日子卻是天差地別。
李家的老二是她看著長大的,一顆心都在阿阮身上,絕對不會讓阿阮受苦的。
至於自己跟孩子他爹,不過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哪裡需要用孩子們的一生去換。
“娘,娘,別急”,唐阮輕輕撫過唐母的後背,“慈家富貴,女兒實在羨慕,您就成全女兒吧”。
唐母搖了搖頭,“你是孃的孩子,沒有人比阿孃更清楚你的本性”。
“一個得了南門口的糕點就能樂上一整天的人,”她松開手,慢慢撫上女兒的臉,“怎會去貪慕富貴”。
小小的人兒長到如今,是她用心血澆灌出來的鮮花,是她生命的延續,哪怕現在死去,只要阿阮好好的,這個世界上就有她的痕跡。
“你就安心做三七的新娘子吧,”唐母轉身看向銅鏡,“至於其餘的,交給娘便是”。
唐阮同樣看向銅鏡,那裡有著兩張相似的面容,眼中有著同樣的決絕。
娘……什麼時候,生了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