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七將一切收拾妥當,返身回屋之時,只見昏暗的燈光下,阿阮正安穩的睡著,守在床邊的人卻點頭如小雞啄米,可見是又累又困,一時熬不住了。
李三七腳步放得更輕,擺手製止藥童的動作,躡手躡腳的撿了床薄被,又將阿阮連人帶被抱在懷中,徑直往外走去。
藥童詫異張嘴,而後又緊緊追隨主人的腳步,將那借宿而來的人獨自留在房中。
反正主子都不怕丟東西,他一個做奴僕的也別瞎操心,否則淪落到小四小五的地步,便是有理也沒有地方哭訴。
屋中之人不知自己被落下,正沉浸在美夢之中。
夢裡,他正將那不知面目的‘三七哥哥’壓在身下暴打,直打到對方跪地磕頭,口中不斷求饒,“小人實在與那唐姑娘沒有關系啊,這海寧城中誰敢染指您的夫人?”
這話倒還算中聽,陳朗的唇邊抑制不住的露出一絲微笑,正要再警告兩句,牽著娘子的手卻是一空。
陳朗一驚,猛然睜開眼,發現手中的濕帕子脫落在地。
幸好不是丟了娘子。
他慶幸著撿起帕子,抬頭卻發現床上空空蕩蕩,不見一絲人影。
壞了,那個可惡至極的大夫將他的唐唐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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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山路上,馬兒慢騰騰的抬著蹄子,腳下的路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這條路它走過無數次,哪怕是蒙上眼睛也能直奔到家。
想著馬廄中噴香的豆子、順滑的雞子,馬兒只覺得身上充滿了力氣,它高亢的嘶鳴出聲,給這寂靜的山中添上一抹動靜。
那聲音傳到車夫耳中,讓人煩躁的甩了甩鞭子,又傳到山路兩旁,驚起一片飛鳥,最後順著山路傳到了一片被照得光亮至極的密林之中。
密林的外圍,有身穿兵甲之人微微側了側耳朵。
他看向遠方,山中封鎖,此刻應當無人才是,那這個聲音到底從何而來?
兵卒陸元看了眼領頭的長官,又看向人群的最中央。
被層層疊疊保護起來的人正是京城來的貴人,聽說貴人一來,便擼下了稱霸嘉興的柴知府、知州,又將騰出來的位置指派給了下頭的幾位大人。
若是能被貴人看中,不僅能脫下腳上的這雙擠腳小鞋,說不定還能和那幾位大人一般撿漏。
陸元心中滾燙,似乎看到自己的希望。
他抓緊身上揹著的弓箭,悄無聲息的驅使座下駿馬,而後一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馳而去。
脫離那片被照得如同白晝的天空,昏暗的山間什麼也看不清,陸元卻並不著急,他時不時下馬附耳在地面,再根據聽到的動靜調整方向。
如此三四次之後,耳邊聽到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能看見前方山路上的一盞微光。
陸元點燃箭矢上的油布,於漆黑的夜色中挽起弓弦。
帶著火焰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劃過天空,驚起一片飛鳥,而後落在馬車的正前方。
那馬兒正埋頭趕路,卻瞧見一團火焰落於掌下,對火焰天然的畏懼讓它駐足不前,用慌亂的腳步提醒身後的兩腳獸們。
車身的震動驚醒昏昏欲睡的車夫,甩掉握著韁繩的小六,也將車裡的人猛然撞在車壁上。
李三七眼前一黑,頭和後背同時傳來劇烈的疼痛,幾乎讓人立刻昏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