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的行為,把極少接受新事物的生産隊社員看得一愣一愣的。
等女知青終於咳一聲之後,大家夥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開始議論起這跳河知青的事。
“這知青之前就因為回城指標的事鬧了幾回,這回高考成績出來了,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還跑到大隊長家鬧了,說是大隊長根本就沒想過讓他們這些知青回城,就想他們一輩子爛在土裡。”
“我也聽到她罵人的話了,說上回的回城指標,是因為大隊長睡了女知青才給的。”
七嘴八舌,聽得蘇窈腦袋瓜子嗡嗡的,現在人家女同志才投河被救上來,心裡正脆弱得厲害,說不定聽到這些話,又繼續想不開呢?!
蘇窈怒道:“都閉嘴!偏要在人家同志面前說這些話,是真的想逼死這同志嗎?!”
圍觀的人想要反駁,可一看那躺在地上猛咳嗽,可憐得厲害的知青,紛紛嘟囔了一句聽不清的話,就閉上了嘴。
春天還是涼颼颼的,女知青全身上下都濕答答的,很容易失溫。但又不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把她外邊厚實的衣服脫了,得有個人把她揹回去才成。
蘇窈在人群中快速環顧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把子力氣的夏二嫂身上。
年底那幾天,夏二嫂被孃家人趕了出來,只能回到夏陽生産隊。為了能回來,還在大隊長面前跪了下來,發誓再也不犯糊塗了。這兩個月還真沒聽說過她和誰起過口角。
“二嫂,你趕緊幫忙把這同志送回他們的知青點!”
忽然被點名的夏二嫂瞪大了眼:“為什麼是我?!”
因為蘇窈所知道的婦女當中,就屬這夏二嫂的力氣最大。
但肯定不能說實話,所以蘇窈立馬忽悠道:“我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救人可是學雷鋒的精神,肯定會受到表揚!”
夏二嫂自從孃家回來後,就一直伏低做小,別說飯都不敢多吃一口,就連話都不過多說。
她這些天受盡了白眼,所以一聽到蘇窈的話,哪怕和她不對付,也立馬蹲了下來:“你把她扶到我背上。”
其他婦女也幫著和蘇窈一塊把地上的知青扶到了夏二嫂的背上。
蘇窈忙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了知青的身上,護著她,避免她從背上滑落。
夏二嫂平時背上百來斤的糧食都不成問題,更別說這女知青輕得很,好像也就八十來斤。
夏二嫂一路揹著快步向著水柑生産隊的知青點跑去,穩穩當當,都沒帶歇的。
在途中,女知青也清醒了過來,哭喊著說為什麼要救她,為什麼不讓她死了算了,還說她的檔案被記過,沒辦法參加高考,這輩子就算是毀了。
蘇窈斷斷續續的,大概聽明白了。
這知青既然能在去年參加高考,就說明那會檔案沒問題。在這關口跳河,就說明這記過也是最近的事。
高考成績不好,這檔案問題就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蘇窈教學的是歷史,對這個時代的瞭解遠比別人知道得多,她知道這個時代是朝氣蓬勃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黑暗的時代。
不說別的,就這下鄉的知青們,被迫害的知青,被霸佔的女知青都是以萬的單位來記。
死亡中的非正常死亡也都是以萬單位來記。
她的目光看向在夏二嫂背上哭得崩潰的知青,她無法知道在沒有她出現的歷史裡,這女知青是否歸總於非正常死亡的人數裡,還是說幸運地活了下來。
雖然不清楚,可既然現在救活了,蘇窈就想著她能一直活下去。
夏二嫂聽到這些話,煩得很,罵道:“死什麼死,活著就不好麼,人家說鹹魚都還能翻身呢,你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呢,難道就不能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