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看著江暮雪蒼白的面容,看他明明疼到手背青色血管僨張,滿額的冷汗,卻還要溫聲安撫師妹。
“不是很疼了。”
“比昨日好很多。”
“別哭,有你陪著,我覺得很好。”
“乖一點,讓我抱一下。”
“柳觀春,別害怕。”
“柳觀春,我還在,我醒著,我沒有睡去……”
可是,柳觀春怎麼能不害怕?
無論受多少傷都不覺疼痛的江暮雪,一貫擅忍的江暮雪,居然會因這種靈脈逆沖的苦難,深夜出門閑逛,生怕柳觀春看出絲毫端倪……
若非疼得要死,他怎會忍心不陪著柳觀春。
他即將承受滅魄的命運,他怎會不疼啊?
柳觀春想和江暮雪繪制同心咒,她想幫江暮雪承擔一些。
可江暮雪卻輕輕一笑:“師妹,若是你也疼,我更休息不好了。”
柳觀春不敢多說什麼,她只能忍住眼眶的濕意,每天在寒潭陪伴江暮雪。
時值夏日,婚期又往後拖延了幾天,但是外婆的衣冠冢早就造好了。
江暮雪會每日給老人家的墳前擺上供品,燃上香火。
江暮雪敬重柳觀春的長輩,即便外婆是辭世多年的老人。
這一天,江暮雪的境界升上元嬰期四階,他開始吐血。
男人垂下濃長雪睫,緩慢抬指,不動聲色地擦去嘴角血沫。
他凝望柳觀春擔憂的眉眼,他開始考慮穿紅衫和黑袍。
“如此一來,血落在上面,旁人便看不出來了。”
江暮雪慣來愛潔,若是白衫成日一團血氣,他很難忍。
總不能時刻施加清潔術消塵。
不過是一句促狹的玩笑話,卻催出了柳觀春的眼淚,“不許!江暮雪,我警告你,不許!”
她抽抽噎噎,像個孩子一樣,越哭越大聲。
怎麼都哄不好。
江暮雪輕輕嘆了一口氣,只能把柳觀春抱進寒潭裡。
柳觀春整個人都泡在水裡,她覺得既冷又熱,心髒也酸酸澀澀。
少女的指骨緊緊抓著師兄的衣襟,她緊咬牙關,努力忍淚。
“不要哭……”頓了頓,江暮雪輕揚唇角,盡量不露出痛苦的神情,“師妹近日對我,總是直呼其名。你鮮少喚我師兄了。”
“因為你不聽話啊……”柳觀春的鼻腔又是發酸,“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我的話。”
“對不起。”江暮雪低頭,用涼薄的、輪廓很好看的唇,緩慢吻她,輕輕蹭著,像是模仿柳觀春撒嬌,“最後一段日子,本來沒想讓你哭。”
柳觀春狠狠咬他一口,想著江暮雪已經很疼了,她又心疼地慢慢松開嘴。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無意識地呢喃:“江暮雪,你這個大混蛋。”
夏末的時候,柳觀春還是穿上了那一身江暮雪裁好已久的嫁衣。
張揚的蓮瓣紅長裙,金橙披帛是清透的紗布,繡紋是一些不知名的神佛仙子,不用江暮雪解釋,柳觀春也知,這是此世界傳說中的神明。
江暮雪盼著諸神能夠賜福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