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朝他笑起來:“師兄調完息了?”
“嗯。”江暮雪收劍入鞘,不過袖袍一揚,那些白色浮塵便不翼而飛。
似是意識到自己太過冷淡,江暮雪試著讓自己稍帶些人情味。
他凝神看向柳觀春,雪睫半垂,掃過柳觀春殷紅的唇,頓了頓:“你今日上了妝……”
柳觀春特地裝扮一回,竟教人看出來,頓時窘迫極了,她緊張地問:“很難看嗎?我上妝技巧確實不佳。”
江暮雪的視線落在她淺搽一層紅脂的櫻唇上,停留一瞬。
江暮雪想到那日兩人扮成夫妻,他掰過柳觀春的下頜,細致幫她上妝。
彼時無知無覺,只把柳觀春當成一副靜待畫工點睛描唇的美人像,下手也略微不知輕重。
可今日,他見柳觀春妝容得宜,顧盼生輝,又意識到她是不可冒犯的活物。
有了這個認知,柳觀春在江暮雪的印象中,又變得栩栩如生了些。
江暮雪靜立不動,柳觀春心中忐忑,不由又靠近一步。
“師兄?很難看嗎?”她心有驚疑的時候,聲音其實有點軟。
“不會。”江暮雪似被燙到,回答得很快,他沉聲轉換話題,“你昨夜列了單子?”
柳觀春想起夜半時分,她給江暮雪傳信,告訴他,今日要做的事她都記在單子裡了。
柳觀春一想到要展示自己的巧思,難掩激動。
她拿出三五張白紙,遞到江師兄眼前:“對,今日我們先去趕集,卯時正好出攤子!”
江暮雪依著她出門。
人間對於江暮雪來說,其實太過吵鬧。
修為臻至元嬰的修士,幾乎世間罕見,他們的五感早已超脫天外,世間的濁氣、鼎沸人聲,對於這等大能來說,便是極其吵鬧的存在。也是如此,許多高修為的修士幾乎很少遊蕩人間。
唯有江暮雪這等修無情道的劍君,才能沉心靜氣,即便身處濁世也鎮定自若。
逛街的時候,大多數時間都是柳觀春拿著銀兩東看看西看看,捋袖子和店家來來回回砍價。
她買了一袋金銀花、甘草、當歸,有的用來煲湯,有的用來夏季沏茶解暑。
除此之外,柳觀春還買了一些魚蝦。
隆冬臘月,柳觀春特地取冰來凍著河鮮,又將其塞進藏寶珠裡保鮮。
藏寶珠的時間是靜止的,完全可以當成冰箱使用。
柳觀春忙得滿頭大汗,這才想起今日還沒吃早飯。
雖然江師兄並不會感覺餓,但柳觀春拉他作陪,自然要管飯,這是待客的禮數。
柳觀春買了一籠屜個頭不大的羊肉包子,還要上兩碗甜豆漿。
她把吃食推到江師兄面前,說:“我小時候每天出門上學都會買一個包子,搭配一碗豆漿作為早飯……江師兄沒辟穀之前,早膳都吃些什麼?”
柳觀春驟然發問,江暮雪反應不過來,只用一雙沉寂的眼睛看她。
其實,他在入道後,已將那些只給他帶來不快的前塵往事,盡數封存進自己創造出的迷魂夢陣中。
他不需要有憤怒、喜悅、仇恨、酸楚這些情緒,他要做冷心冷面的劍君,如此才不會陷進少時的夢魘中。
豆漿的熱氣燻上眼睫,江暮雪想了很久,低聲說出一句:“花糕。”
雖然那塊甜糕被伺候他的宮人下了毒,害得江暮雪險些死於非命。
以至於那日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江暮雪一看到吃食就犯惡心,他滴水不沾、粒米未進,險些將自己活生生餓死在冷宮裡。
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