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春熟睡的時候,聞到一股很香很香的清幽雪氣。
不知這種氣味是冰雪道的修士獨有,還是無情道的劍君都喜歡在衣上燻青松覆雪的香味。
總之很好聞就是了。
柳觀春睜眼的時候,天光乍洩,遠處的青山纏繞濃濃霧靄,滿眼都是蟹殼青色的雲煙。
柳觀春想到白衣師兄,慌張地環顧四周,直到她看到那一抹打坐調息的白影,懸著的心落下了。
柳觀春解開纏到身上的毯子,又使了一個清潔術,把衣裙的髒汙都清理幹淨,甚至從水囊裡取水好好洗了臉、刷了牙。
其實清潔術已經足夠清除髒汙,但是柳觀春保持著凡人的習慣,還是喜歡用水擦臉、漱口。
整理完這些,她又偷看江暮雪一眼,見他入定還沒醒轉,放下心,繼續忙活自己的事。
實際上,江暮雪已是結嬰的修士,對外界的動靜十分敏銳,即便不睜眼,他的神識外放,還是能捕捉到世間萬物的動靜。
他並非有意窺探柳觀春,而是她的一舉一動都與尋常修士不同。
換了衣裙還不夠,還要掃開熾炭燃盡後留下的灰,再次點燃火符,放上鐵絲網,再架起一隻燒得黑乎乎的竹木杯。
江暮雪不知柳觀春在作甚,耐心等了一會兒,他看到她往水杯裡添上一勺蜂蜜,美滋滋地喝了起來。
江暮雪:“……”
如今的後輩,都會用“晨起喝蜂蜜水”的方式調養生息嗎?
柳觀春喝完蜂蜜水,小腹終於變得暖洋洋的。
她拆開發帶,又取出桃木梳子,一點一點通頭發,如此忙活半天,總算梳好了發髻。
柳觀春以杯中水面為鏡子,左右打量,滿意點頭。
她貓著身子,怯怯靠近江暮雪。纖細的手指緊緊揪住師兄的衣袖,拉了拉,“師兄、師兄……”
她這樣喚他。
既膽大又膽小,衣袖拉得很緊,可聲音卻又很輕。
怯怯的,好像小貓崽子。
江暮雪順她心意睜眼,許是打坐太久,眼眸滯澀,男人濃長的眼睫垂下,顫了一會兒,才抬眼看她。
“你醒了。”
聲音清朗溫潤,如玉珠落盤。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事實。
柳觀春點了點頭,她很快直起身子,和江暮雪拉開距離。
柳觀春跽坐在男人面前,雙手疊放在膝蓋上,規規矩矩地請安:“師兄早上好,你洗漱過了嗎?你想吃什麼早膳?”
想到江暮雪已經辟穀,柳觀春又說:“不吃東西的話,好歹喝點熱茶?”
江暮雪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只靜靜地看著她。
柳觀春現在已經摸清楚白衣師兄的性子了,他不愛說話,不喜歡的事會直接拒絕,若是沒有說話,臉上的神情也不變,那就是既可又不可,隨便柳觀春安排。
江暮雪其實已經給自己施加過清潔術,他本就愛幹淨,不會讓濁物留在身上太久。
可是他想到柳觀春方才用水潔面的樣子,思來想去,還是取出帕子浸水,也給自己擦拭洗漱一番。
等到江暮雪打理好,一杯溫熱的花茶已經遞到他的掌心。
江暮雪修長手指搭在杯壁上,細細把玩了一下竹骨杯子,遲遲沒有入口。
柳觀春的心髒又懸至嗓子眼,她問:“是茶水不合師兄的口味?”
江暮雪:“不是。”
他端茶啜飲一口,抬袖擋臉的時候,男人眼風一掃柳觀春手上茶杯。
他方才的遲疑,只是好奇柳觀春居然將一隻簇新的竹木杯子用來待客,她自己卻用另一隻烤到焦黑的水杯。
她好像,一貫如此委屈自己。
柳觀春猶豫要不要回城隍廟看看,她私心不想白衣師兄再和那群弟子起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