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小榻上,身上披著江遲序的外袍,枕著繡枕,松木香氣仍在卻早已沒了江遲序的影子。
蘇幼儀坐起身只見一旁小幾上被江遲序用來洗手的那個建盞已經換了個新的來,當時濺在一旁的水漬也被擦幹淨,桃溪悄悄來打掃過了。
不由得臉熱,再回想起二人對話,她捂著臉坐了許久。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不那麼害怕江遲序了,從前他做兄長時的那些威嚴與冷漠在婚後全部被慢慢打破,她竟然有膽子說笑幾句,還枕著他的腿睡覺......
洗漱後攏好頭發,桃溪點了三盞琉璃燈來,蘇幼儀攤開賬本,再次嘗試看懂。
片刻後,她道:“實在是難看懂。”
桃溪道:“小姐,這些日子奴婢瞧著您和世子恩愛非常,要不然先別想著回姑蘇的事了。”
恩愛非常?她想起柳夫人的話,蘇幼儀搖搖頭,“沒什麼是天長地久的,今日你也看到了,郡王妃早就厭惡了我,江遲安明知道我是他嫂子還糾纏不休,這一陣子老夫人身體抱恙不曾出面,等她過今天好了,這府上還有靈娘與祝惜芸鬧騰不停,三三兩兩折騰不休,我們哪裡有安生日子過?”
江遲序婚後與她恩愛,給足了臉面與體貼,她該感念恩情,不該旖旎貪圖。
且長公主虎視眈眈,寧和郡主更是勢在必得,她又有什麼勝算呢?
“不過是男歡女愛,若真因為這個迷了心智,耽誤時機,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聽她這樣說,桃溪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若是能順利回姑蘇去,手裡掌著些家業,最好是在招個上門夫婿,和和美美,不再有這些爛事纏身,的確是很好的。
遇到難懂的便記好跳過去,費了半個時辰,終於磕磕絆絆看了一些賬目,揉一揉痠痛的眼睛,她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夕陽剛落,夜色還未鋪開,天氣不似午間炎熱,柳枝如絲雨,斜在碧水湖畔。
思緒漸遠,忽聽有人喚她。
“幼儀。”
她恍惚間回頭,看見花樹下走來一位少年,身姿矯健,高高束起的馬尾微晃,天色昏沉,她睡意還未徹底消退,恍惚間幾乎以為回到了三四年前。
然而江遲安走近後,她瞬間回神,警惕著往一旁去。
前幾次,江遲安見了她總是不知輕重不知避嫌,不是拉著手就是扯著手腕,叫她十分尷尬。
偏二人待在同一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就像這次,誰曾想只是出來逛逛就又碰見了。
“幼儀,別躲我,我老老實實站在這,不扯你,同我說說話好嗎?”
“小公子,你我沒什麼可說的。”
江遲安繼續道:“今日我沒控制力道,扯疼了你,你的手腕還好嗎?給我看看。”
蘇幼儀用袖子掩住,不給他看,又往一邊走了兩步道:“還請回吧。”
見她躲躲閃閃,江遲安更覺得自己傷了她,心中急切,往前連走兩步擋住蘇幼儀的去路,也終於看見她的正臉。
湖邊飄著不知道哪個小丫鬟放的幾盞荷花燈,身側是連枝燈,她被籠罩在暖光下,映得她肌膚暖白。
然而那些暖白上若紅梅盛放,嵌著點點紅痕,在她鎖骨上、脖頸側還有身前衣襟下。
不需細想,他知道那是什麼,更知道是怎麼回事。
猛然間他感覺心頭有巨石砸落,有一隻手狠狠攪弄他的五髒六腑,一股陌生的情緒迅速代替理智佔領他的腦海。
那些他不敢肖想的事情……他想把那些痕跡掩蓋掉!他想讓她重新屬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