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裝作毫不在意離去。
但是那一幕在午夜夢回見緊緊糾纏他好多年。
而現在,小小的蘇幼儀與現在蘇幼儀在他眼前重合,她在哭。
現在她面前只有他一個人。
江遲序緩緩抬起手撫了撫她的背,另一隻手摸到她的臉頰,任由她的淚水沾濕他的指腹,他輕輕擦著淚。
像是遊走江南淋過一場煙雨,洗滌透徹卻仍留存些許水汽的眸子抬起來看向他。
那雙眼瞳很黑,前些日子聖上賞賜的墨玉棋子都不如她眼瞳半分潤澤、剔透。
蘇幼儀抬起頭,她聽見江遲序的聲音在頭:“別哭了,這次我送你回去。”
蘇幼儀只覺自己精疲力盡,昏昏沉沉被江遲序送回築春閣後甚至忘了行禮道別,被桃溪扶著就徑直進了屋。
略微梳洗後,她失魂落魄躺在小榻上,一旁桃溪紅著眼睛端來茶。
“小姐,若是郡王妃執意要您接受靈娘,恐怕也沒別的辦法了。”
說起這事,桃溪愁眉苦臉。
“若是靈娘真如小公子所說,是個老實人,或許您可以和她相處試試。郡王也有幾個妾室,還不是被郡王妃拿捏死死的。”
“桃溪,我不想與江遲安成婚。”蘇幼儀喝了口茶,閉目養神。
“可是蘇家在京都舉目無親,若是回江南去,只有一座空宅。早年那些財産都被老爺送來江家,姑蘇早已沒了能支撐落腳的積蓄。”
“小姐,小公子傷了您的心,可是您也不能一時沖動拋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啊。”桃溪跪在蘇幼儀身邊懇切道,“奴婢跟著您十多年,今後是縫補漿洗我都不怕,但是小姐您金尊玉貴,怎麼能吃苦呢?”
“蘇家本該有一大筆財産。”蘇幼儀的聲音黯然。
“但是那些都充作您的嫁妝,填在了郡王府裡。”
“既然是蘇家的財産,我的嫁妝,那麼成婚後總該歸我來管。”蘇幼儀睜開眼睛。
“您是說,您打算先嫁給小公子......那麼今後和離,把嫁妝帶回江南......”
“我對江遲安,情分已盡。”蘇幼儀揉了揉頭道,“我現在很亂,桃溪,替我揉揉頭吧。”
桃溪見自家小姐彷彿有了主張,便不再多說,輕柔按著蘇幼儀的頭。
從前總是笑意盈盈的眼角眉梢,如今充滿疲態。
就算是權宜之計,小姐嫁給江遲安真的會舒心嗎?
“哎呦!蘇姑娘你在這倒是悠閑!趕緊往鶴鳴堂去吧!小公子要被打死了!”劉嬤嬤的聲音在窗外急切響起。
蘇幼儀一下子坐起來,江遲安被打了?難道是郡王聽說這件事,動了家法?
她眼睛亮了一瞬,她與郡王不熟悉,但是聽聞當年父親對郡王是天大的恩情,二人在姑蘇幾乎結拜異姓兄弟。
郡王就算是念著當年兄弟情分,也會站在她這邊吧?
既然都動了家法,那麼退婚這件事十有八九穩了。
蘇幼儀瞬間又雀躍起來。
說不定能一舉順利退婚,還能把嫁妝要回來。
蘇幼儀幾乎是跑著來到鶴鳴堂,劉嬤嬤在她身後追得氣喘籲籲。
鶴鳴堂內哭聲、罵聲、木棍打在皮肉上的悶聲,還有江遲安哭嚎的聲音。
“父親!是我錯了,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