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瞰半靠著豎起的臺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不是,是《orning》的選段。”
那天晚上的琴音在耳邊響起,輕柔得像夜晚的霧氣。徐木寧咳了一嗓子,端起水杯喝完剩下的半杯水,感覺還是有些口渴。
阿青覺得這倆人的相處看著實在古怪。洗手消毒,套上黑色的塑膠手套,一邊給程瞰轉印一邊問:“你們兩人不是情侶?”
“那你要問他,”程瞰極其自然地開始脫牛仔褲,他沒有完全脫光,只抽出左邊的褲腿,好讓阿青看清褲腿上傷疤。動作之間,他又沖徐木寧補了一句:“徐老師,什麼時候給我個實打實的身份?”
徐木寧目光落在他修長結實的大腿上,增生的組織留下一道長長的疤。還有其他人在場,不澀情,但莫名讓徐木寧紅了臉。
他低頭想喝水,發現杯子空了,只好捏扁紙杯,轉移話題:“有點長,這段五線譜應該能覆蓋吧?”
“長度應該夠了。”兩個怪人,阿青不再追問,專心轉印圖案。
黃毛吃完外賣,扔了垃圾,走回來拉徐木寧在旁邊的空桌上溝通設計,名字的設計對他來說是小case,最後確定用花體拉兩條線。徐木寧想了想,回頭看了眼已經給機器消完毒,準備開始接受下針的程瞰。
“幫我再加一句吧。”
“什麼?”
徐木寧撿起筆,在紙上寫下:“brave,deterination,foo r heart。”
徐木寧想,自己跟程瞰半斤八兩,挺中二的。
先紋的是黃釵和餘微言的名字,徐木寧選擇紋在肩膀。他脫了衣服,趴在程瞰旁邊的另一張刺青床上。程瞰看到他光裸的背部,嚥了咽喉嚨。
刺針嗡嗡發出細細的震動聲,徐木寧和程瞰一直沒有說話,雙雙垂著眼眸,等待各自想要的圖案成型。
一個小時後,兩個名字紋完,黃毛貼好保護膜,讓徐木寧下來,轉為坐在床邊,準備開始動手——徐木寧要求的,把臨時加那句英文紋在左手,以中指之間為起點,經過掌心,在手腕處收尾。
程瞰的琴譜穩了一半,看他的動作,問:“加東西了?”
“嗯。”徐木寧伸出左手,攤開掌心,微微抬頭看著程瞰,半晌才回答:“肩膀上承載著我的親人,而這裡……”他動了動手指,“連線著我的心跳。”
程瞰的太陽xue猛跳兩下,不過兩秒,他直覺,徐木寧要紋在手心的那條紋身,跟自己有關,並且,徐木寧在回應自己的情感。
面板泛起紅,徐木寧盯著那條漂亮的花體連成的一條彎彎繞繞的青色細線,細密的痛感讓徐木寧想象著從前程瞰一個人去紋身的場景,然後又聯想到很多過去。
掌心灼熱異常強烈,就像這八年裡無數個夜晚的具象。
他複又抬起頭,對上沉默思考程瞰,循心而動,吐出一個很久沒有叫過的稱呼:“學長,八年前你說要我像鳥一樣去俯瞰這個世界,現在,這只鳥飛回了故鄉。”
阿青和黃毛紛紛停下手裡的動作,隨著程瞰一起看向徐木寧。他表情認真中又帶著點坦然。就像那句話是隨口說的,沒有扭捏,沒有難為情,目光灼灼,比刺青針帶來的疼痛還要蜇人。
“咳咳……”阿青隔著口罩笑了下,“兩位哥,需要暫停嗎?”
被徐木寧突如其來說辭重擊到程瞰回神,搖搖頭,“你繼續吧,不過速度可以稍微加快一點。”
又過了兩個小時,徐木寧和程瞰的紋身前後腳完成。付了錢,他們肩並肩走出紋身店。
中秋節的夜晚已經不似夏日裡的悶,雲層稀薄,一輪圓月高懸頭頂,帶著點涼。合肥市的行道樹多是桂樹,空氣中能嗅到強烈的花香。從店門口去往停車點的那步行街上,樹影被灑下的月光照得婆娑,結伴的兩人都在各自思量。
“徐木寧。”程瞰在一棵桂樹底下緩步,直到完全站定,看著腳下掉了一層的金色桂子,堪堪叫了個名字,歷來情感直接如他,也有幾分鐘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開口。
徐木寧用右手攀上他的肩膀,怕牽動肩膀上新鮮的紋身動作顯得格外輕。
“學長,憋了這麼久,說點什麼?”
程瞰扭頭,看到徐木寧在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好看,微微眯著眼睛,眼皮壓不住睫毛,像蜻蜓透明的網紋翅膀,類蟬膜彷彿過濾了厚重的夜色,將光線過濾出一片清亮。
程瞰突然發力,伸手扣住他的腦袋壓向自己,帶著狠厲,咬上他的嘴唇,長驅直入翻攪著口腔。
這個吻如疾風暴雨,不似之前保留的幾絲溫吞,甚至因為程瞰某一刻狠咬徐木寧的舌尖,黏膩的唇舌交纏聲中帶出幾聲嘶啞,鼻息聞到蓋過花香的血腥味。程瞰用力揪緊徐木寧的頭發,頭皮帶起痛,他步步緊逼,一路將徐木寧逼到後背貼上樹幹。
“砰”的一聲,徐木寧整個人被程瞰推到了桂花樹上。肩膀的紋身處浮出火辣辣的刺痛。
“肩膀!”
程瞰溫柔個屁!徐木寧舌根發麻,想逃,程瞰鉗住他的肩頭瞬間換了個身位,自己靠著樹幹,如撲住獵物的豹子,發瘋一樣撕咬徐木寧的嘴唇。
“告訴我,你手心紋的是什麼?”
程瞰渾濁的呼吸落下,燙得被親到暈頭轉向的徐木寧整個顫抖不止,手麻腳麻,站不住,軟著骨頭靠著他的胸膛。他卡著徐木寧的下巴,逼著徐木寧直視自己。
徐木寧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程瞰,愣了很久,恍惚片刻後湊過去貼著他的嘴唇,說:“是目標,是勇敢,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