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景冷靜閉上眼睛,只覺得頸背一痛,整個人開始昏眩,任由陳崇將他扛在肩上。
他都明白,那些造畜的人牙子,必然和火水宗的山門有所勾當,換句話說,他要成功進入火水宗,那些人牙子的檢視便是第一道關。
一個被打暈之後,脈象雜亂的普通人,才合乎人牙子的要求。
當然,陳崇下手極為老道,雖暫時亂了他的脈象,但並非徹底昏眩。被扔在地上之時,只在耳畔邊,還隱約聽得到婦人的哭聲,以及二三青壯的怒吼聲。
“羊,羊,這頭是羊!”有人在耳邊怪叫。
寧景穩住心神,未多久,忽然覺著身上一重。便像和你冷戰十八天後的女友,在某個天氣驟冷的夜晚,又愛又恨地給你拋了一張厚棉被。
嗆人的血腥氣瀰漫,寧景忍住了反胃。在一陣陰風后,整具身子開始古怪地扭曲,不得已,他只能咬著牙四肢匍匐。
有鞭子落在身上,疼得他渾身冷汗直流。
“走山,走山嘞——”
忍著劇痛,他長呼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隨即一幅古怪的畫面,迅速映入了眼簾中。
在他的面前,有羊有狗,甚至連野豕都有。偶爾有回頭的,對望之時,眼睛裡滿是滲出的渾濁淚水。
共有二三十的人,被人造了畜。為首在前驅趕的,是一頭眼角有濃痣的光頭王八。
約莫是有了一筆好生意,一邊揮著鞭子,一邊笑得合不攏嘴。
“今日聽說了,那千機峰上又摔死了五六十人。你我的生意,做得好似驕陽一樣紅火。”
千機峰,即是火水宗山門所在。
“王瓢兒,我剛才就想打個樁子的……你偏偏攔了我。”旁邊同行的另一個人牙子鬱郁開口。
“驢騾樣的蠢貨,你挺著卵等兩日又如何?你誤了事情,那些宗派人不得把你我活活撕了?”
另一人急忙稱是,卻不甘地揮動鞭子抽下。寧景離得近些,無妄之災便又受了幾鞭。
寧景顯得越發冷靜,豎起了耳朵,仔細收集著幾個人牙子嘴裡的資訊。
鑿天梯,死人,火水宗的黑袍執事喜吃獸肝,閉關的洞府把守森嚴……
“瓢兒,我聽說山門裡的那頭大狗,最近很惡,時常跑出去……吃那些摔死的人屍。”
寧景放緩呼吸,匍匐的動作越發小心。
“什麼大狗啊,那叫角犬,頭生雙角,是火水宗的護宗獸!”
“它吃人啊,跟那些沒馴化的兇獸一樣。”
“嘿,這世道哪兒不吃人,你我也在吃呢……喂,走快些,再快些,若是收雨術停了,等你們沾了水,老子把你們的肝都挖了,獻給執事長老下酒!”
寧景心底默唸,覆盤著收集的資訊。
長道之上,顯得無比干燥,沙塵越發肆虐。
人群中的寧景,忍住心底的殺意,冷靜跟著前行。
沒穿越以前,他原本以為的修仙路,是宗門裡師父師孃慈祥,師妹青梅竹馬與你結為道侶。又或者有仙人下凡,說你天資卓絕,撫你額頂,帶你結髮奔向長生。
都不是。
寧景咬著牙。
在剝去縹緲虛無的仙光之後,你所能看見的,無非是一群接著一群,前仆後繼死在九峰山腳下的蟻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