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 2023 年,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德魯·韋斯曼博士和他的同事一起獲得了諾貝爾醫學獎,當時他患一型糖尿病已經有 50 多年。
以及紀錄片 break point 裡的片段,網球手茲維列夫,三歲被確診一型糖,所有的醫生都斷言他在運動方面不可能有太好的發展,因為長時間的比賽,無法正常補充營養,會導致他的血糖急劇波動,但他還是在這種情況下站到了世界頂尖水平的網球賽場上。
網球協會曾經禁止球員在比賽時候注射任何藥物,他佩戴的胰島素泵和動態血糖儀一度被判違規,只能利用暫停時間在場邊測指尖血,然後決定注射胰島素或者吃糖。
淩田看了一陣才意識到這個人就是中文網際網路上諢名叫作“紫薇”的那個運動員,她過去看過他的比賽,當時還覺得奇怪,這人怎麼老是在場邊剪指甲,直到今天才知道那居然是在測血糖!
她是個很容易被感動的人,看殘奧會盲人運動員跑步能看得淚流滿面,只是哭完了該躺還是躺。
但這一次似乎有根本意義上的不同,她和這些影片片段裡的人患有同一種疾病。
它曾經是絕症,因為一群傑出的人的努力變成可控的慢性病。又有另一群傑出的人哪怕得了這種病,照樣活出了極致精彩的人生。
真覺得被鼓舞到了呢。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她不是個傑出的人。
哪怕學霸如季元,好像也有同感,絕望地問辛勤:“那要控制好,是不是永遠只能吃七分飽,跟所有好吃的東西說再見了呢?”
辛勤說:“當然不是,其實一型沒有絕對不能吃的食物。尤其像你這樣還在生長發育期的,營養非常重要,一定要吃飽吃好,關鍵是監測好血糖,匹配好注射胰島素的時間和劑量。”
季元將信將疑,又問:“那零食呢?薯片辣條蛋糕冰激淩汽水奶茶。”
辛勤說:“偶爾吃也可以,你不想多打針的話就跟著正餐一起吃,餐前的速效胰島素適當加劑量。”
季元還不滿意,說:“但是零食的意義就在於隨時隨地想吃就吃啊。”
辛勤給聽笑了,說:“那也很簡單,你戴個泵,可以隨時追加,不用多挨一針。”
可季元又說:“我不想戴那個,肯定會被同學笑的,像個尿袋一樣掛在身上。”
艾慕就是戴泵的,聽到這話終於放下手機,轉頭過來,看了眼小孩哥。
辛勤趕緊圓場,問季元:“你不覺得很酷嗎?”
季元反問:“有什麼酷的?”
辛勤說:“就像科幻片裡的技術增強人啊,身上加一個裝置,延長壽命,增強機能。”
季元:“……”
淩田在旁邊聽得也略尷尬,這說法實在過於中二,連真正的初中二年級小孩哥都信不了一點。
辛勤大概也感覺到了,可他好像很喜歡這種說法,繼續解釋:“打個比方,你身體裡的供能系統壞了,隨時可能過載,也隨時可能能量過低,甚至強制關機。
“但現在你可以透過外接裝置來修正這個故障,只需要你找到規律,瞭解自己的體重和代謝,知道胰島素敏感系數和碳水系數,計算基礎胰島素用量和餐食胰島素用量。
“這對有些人來說很麻煩,吃東西居然也要做數學題,但對你來說輕而易舉,甚至可以說太合適了,不是嗎?你對這個規律掌握得越好,你能吃的東西,能去的地方,能做的事就越多。就有點像一個遊戲,它很複雜,但也是可以被破解和通關的。”
中二對中二,季元忽然安靜,好像還真有點上套了。
宣教其實已經結束,季元媽媽還拉著季元問小辛醫生問題,艾慕叫上淩田,一起出了示教室回病房去。
兩人經過電梯廳,艾慕又提議:“曬會兒太陽唄。”
那裡有一面落地窗,春天的陽光把那個角落照得亮亮堂堂。淩田看著也覺得很舒服,點點頭,跟著她走過去。
她們站在光裡,抱臂靠著欄杆朝外望。午後最恬淡的時間,十五樓,視野開闊,天很藍,周圍建築灰色的屋頂起起伏伏。
艾慕靠在欄杆上看著風景,開口說:“你知道我是怎麼確診的嗎?”
淩田當然搖頭,她自問自答地說下去:“奶奶體檢發現血糖偏高,我爸給她買了臺血糖儀。家裡人都覺得新鮮,一個挨一個地測。我也測了,那數字出來,一下就把他們都嚇懵了。”
她自己說笑了,而後繼續慢慢往下講:“那時候十二歲,青春期跟一型糖尿病撞在一起,是一個很糟糕的組合。不肯完全聽父母的話,又不夠成熟到對自己負責任。本來就是激素亂飆的年紀,血糖難控得要命,有時候莫名其妙飄上去,我爸媽懷疑我偷偷亂吃東西,我覺得冤枉,反而自暴自棄,讓他們看看真的亂吃東西血糖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