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田聽得半懂不懂,打斷他說:“糖尿病?我沒有糖尿病的,怎麼會這樣?”
他停了停,才道:“你先別著急,等明天到了病房做了進一步檢查,我們再分析是什麼情況。”
“好,好……”淩田茫然地說。
他繼續道:“一會兒讓你同學幫忙通知一下家屬,要是家不在本市的話,得找你們老師,最好還是讓父母過來,你這個情況住院需要陪護……”
他說得特別仔細,語氣耐心得有些不真實,不是那種催著趕著每句話都像在抬槓的醫生,而是會把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解釋給病人聽。
淩田聽著,卻想到電視劇裡的常見操作,某某得了重病,醫生對 ta 說沒什麼,一點小毛病,很快就好了,其實只是瞞著本人,轉頭把實情告訴家屬,是絕症,還剩最後三個月……
“我還能活多久?”她鼓起勇氣問。
他說:“……啊?”
“簽了病危通知書,還能活多久?”她又問了一遍,等待宣判。
他忽然笑了,輕輕的一聲,很快又變正經,斟酌著字句跟她解釋:“那個…病危通知書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告知一下可能有生命危險,必須馬上醫療幹預……你的情況,其實不算太嚴重,用上藥很快會好起來的。”
“不嚴重?”淩田不信,“正常血糖應該是多少?”
他說:“要看檢測的時間點,4 到 11 都有可能。”
淩田說:“那我 33.1?!”
他說:“本週冠軍 85,我見過最高的 119。”
淩田無語,好吧,輸了。
他繼續安慰:“你現在只需要配合醫生治療,還有,多喝水。”
“喝水?”淩田疑惑,竟想起宋柯。
宋柯會在她頭疼、咳嗽、痛經,或者其他一切不舒服的時候叫她多喝熱水,怎麼 a 醫附的醫生也是這口徑?
但他接著給她解釋:“你身體嚴重脫水,除了補液,還要盡量多喝水,迴圈好了,酮體越快排出去,就能越快恢複……”
聽得出來是真想教會她,但她也是真不明白,只是推說:“我等會兒再喝。”
他彷彿料事如神,問:“想到水那個味兒,覺得有點惡心是吧?”
她體會了一下,還真是,光想一想就要吐了。
他又輕輕笑了聲,說:“沒關系的,確實會有這種感覺,但還是得盡量喝,就當吃藥那樣。”
淩田聽著他說沒關系,不自覺地跟著點頭。也是直到這時候,她才把前後發生的事聯系起來,辨出他說話的聲音,就是那個給她打電話的內分泌科醫生,也是他,推著輛輪椅到門口小飯店裡接了她,把她送進急診搶救室。換句話說,他救了她的命。
“好了,不流血了。”正想著,他松開她的手腕,把棉簽扔進旁邊的黃色醫療廢棄物垃圾桶,然後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低頭看了看。
大概有急事,他最後對她道:“多喝水,我晚上還會再過來。”
說完,便轉身走了,一個白色的影子,快步出了搶救室,彙入急診大廳熙來攘往的人流。
唐思奇就在旁邊,也聽到了醫囑,即刻去門口自動售貨機上買了瓶農夫山泉,回來擰開瓶蓋,湊到淩田嘴邊。
淩田抬頭,勉強喝了兩口。
唐思奇期待地看著她問:“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淩田點點頭,輸液的袋子掛上去,靜脈微泵開始工作,點滴進入她的身體。暈眩、惡心、疼痛仍在,但她多少放鬆下來。沒關系的,她還記得有人這樣對她說。
“剛才嚇死我了,”唐思奇見她點頭,高興起來,倚在床邊跟她聊天,“哎我跟你說,那醫生長得還蠻帥的。”
“哪個醫生?”淩田試著回憶,毫無印象,剛才人都快沒了,只記得好幾個影子圍著她晃來晃去,身上要麼藍色刷手服,要麼白大褂。
唐思奇意外她居然沒印象,說:“就是剛才送你來這裡,幫你按著針眼,叫你多喝水那個呀。”
淩田再次回憶,這人始終站在床頭旁邊那個位置,她躺著不怎麼能動,沒太看清他的臉,唯獨聲音熟悉。
她琢磨著,把自己琢磨笑了,說:“戴著口罩呢,這你都能看出帥來?”
唐思奇不服,說:“咱也是正經學過解剖、畫過骨骼的人,看上半張臉的比例就知道下面那一半也錯不了。”
淩田跟著認真起來,從專業角度分析:“現實裡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根本不按比例長,絕大多數人都醜在鼻子和嘴,你沒見前兩年那麼多口罩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