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的把視線轉回來,和近在咫尺的黑魔王對視——那雙眼睛中隱藏的的冷漠和威脅幾乎要沖破阻礙來把他吞噬。
他下意識的、匆忙的、慌亂的、用力的點了點頭。
“一切。。。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榮耀。”
他張開口,說出了進門後的第一句話,沙啞的嗓音在恐懼下支離破碎。
黑魔王滿意的笑了,放開了禁錮著他腦袋的手站了起來,西弗勒斯脫力的跪倒在他的腳邊,將臉埋在了顫抖的手心裡。
——他終於能夠閉上眼睛了。
黑魔王微微低頭看向四周,滿室寂靜和恐懼讓他滿足的嘆了口氣,垂眸看了眼腳邊西弗勒斯的腦袋他忽然開口道:
“西弗勒斯,我可以拜託你將這兩個人拖出去掛在庭院裡嗎?我們需要讓別人知道我們的組織裡不需要叛徒和廢物。”
西弗勒斯微微側了側腦袋,看了眼受到鑽心咒卻不知何時停止了呼吸的那人——他身底早已滲出了一大攤的血——他聞著血腥味、啞著嗓子的輕輕開口道:
“願為您效力,主人。”
——
“還好嗎?”盧修斯蹲在西弗勒斯身邊拍了拍他弓起的背。
西弗勒斯猛的一個激靈直起了身子,迷茫的看了眼四周,除了靜靜躺在原地的兩人和蹲在自己面前的盧修斯,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
“主人早就離開了,這次,他確實有點……生氣,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嗯……你……”盧修斯想要安撫一下眼前這個滿臉驚慌失措的男孩,但是卻是無從下嘴——這,還是西弗勒斯第一次“殺人”。
盧修斯抿了抿唇,他躲那麼遠都可以聽得到西弗勒斯急促、粗重的呼吸,雖然他很早就跟著黑魔王做事了,類似的事情他也幹了不少,可他仍然記得自己親手幹掉的一個人,永生難忘。
西弗勒斯愣了半晌才低頭看向自己手裡緊攥著的魔杖,空白的腦海裡突然湧現出剛剛自己低著頭、顫抖著向上伸出手,等待著黑魔王把魔杖輕輕放到他手心的場景;緊接著,又出現了這根魔杖湧出那些,令人作嘔的、惡心的綠光的畫面;還有那些淹沒在綠光裡的絕望、祈求、尖叫,還有死亡。
他手一抖魔杖便掉到了地上,發出當啷一聲輕響。這一道響聲像是觸到了什麼開關,西弗勒斯只覺的胃部一陣扭曲,下一刻他就不受控的彎著腰開始嘔吐,眼裡逐漸因為嘔吐感泛起了淚花。他揪著自己的衣領想要緩解這股感受卻是沒成功,這讓他更難受了。
濃重的血腥味彷彿將他緊緊包裹,西弗勒斯的腦袋開始發昏,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間出現了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夾雜著刺目的一地紅沖進了他的腦海。
突然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靈魂中打破了,瞬間心口突然開始湧出一批一批的情緒,剛剛被死死壓住的恐慌在這一刻突然爆發,濃重的窒息感猛烈的將西弗勒斯緊緊包圍,他不由自主的按住了胸口,咬著牙想要蜷縮起來。
盧修斯及時抓住了西弗勒斯的後衣領免得他一頭栽到自己的嘔吐物裡,看著緊閉雙眼滿頭大汗的男孩他瞪大了眼睛。
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會對這個從未真正接觸過死亡的、陰暗懦弱的18歲孩子造成什麼樣的陰影和恐懼。
因為這比西弗勒斯過往所能接受到的一切,讓人感到害怕的東西都要更加沉重、更加災難——對於把退學看的比天還大的學生們來說,真正的不可饒恕咒、黑魔王的不可饒恕咒,那是另一個維度的不可及。
也因為他是真的想把這裡,當做他最後的歸屬和依仗——但是他遭遇了“家”的背棄,想融入家的理念和最後骨子裡剩餘的負罪感起了沖突,西弗勒斯有些處理不好這股複雜的關系。
但盧修斯知道他這個情況不能繼續再持續下去了。於是抽出魔杖施了一個昏昏倒地,成功的讓這個渾身顫抖的男孩安靜了下來。看著眼前一片狼藉他嘆了口氣。
兩天後,變得更加蒼白消瘦的西弗勒斯沉默的在鐵杆旁佇立,幾步之遠的地方彙聚著一灘小小的、已經風幹的血泊。
他抬頭看去,兩個無辜者的身體被尖刺刺穿掛了起來,他們的臉上是相似的痛苦和絕望。
西弗勒斯不知道該想什麼,該說什麼,他只是默默的看著、看著,彷彿自己也被高高的掛在了上面似的。
陽光刺眼,從兩具屍體的縫隙中穿了過來,站在陰影邊緣處的西弗勒斯一隻眼睛被這道光晃了一下,他閉上了眼睛退了一步,然後徹底站在了陰影裡。
在閉著眼睛的黑暗中,西弗勒斯彷彿又看見一道綠色光芒從遠處呼嘯而來。
這次,擊中的目標卻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