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奴沒權力從超市買麵包,他們的食糧只能從飼料槽裡翻找。即便有錢,多數黑市商鋪也不會向債奴出售貨物。畢竟貨物本來就少,怎麼可能還讓債奴買走。
而朗潯的麵包不僅散著香氣,居然還有包裝袋。
朗潯迅速掃了眼那個男人,男人魁梧,逼得他稍稍後退。
朗潯不辯解,多說多錯,只是再道了幾句對不起,便從身側走過。
走出好些距離,他才稍稍舒了口氣。巡崗兵不好惹,平民也不好惹,物資短缺的當下他沒遇到直接把他麵包搶走的平民,得虧了對方人生地不熟。
朗潯住在苦溝區的邊緣地帶,雜貨街。
那是一條專門給債奴住的街道,不僅是苦溝區,甚至整個涸嶺就這麼一條,畢竟也只有平民區裡最窮的苦溝才接收債奴。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陰雨連綿,加上巡崗兵又來,雜貨街的商鋪陸陸續續都拉閘關門,剩下幾間亮著曖昧色彩的燈的就是做皮肉買賣的債奴了。
債奴沒身份,謀生的手段不多,卻又要求繳納身份稅,所以能打能扛的便出去當苦力,而瘦弱漂亮的也就只能躲進債奴屋,做些不見光的生意。
朗潯瘦弱,但他不做這個活,他是黑市跑工。整個苦溝只有他一個債奴能做跑工,這是因為他和街尾酒館的老闆機緣巧合下認識,得了幫助,才能往返苦溝渣拿酒水。
之前黑市的貨物價格漂亮,他或多或少賺些,有金幣換幾條麵包和酒水。可若是物資繼續短缺下去,黑市的貨物也受影響。
唯一的指望就是肥料隊了。
若是肥料隊也劫不到糧食,那他們可就——他剛想進屋,卻見著隔壁的門開啟。
副隊長硼砂罵罵咧咧地從門口出來,而旁邊還跟著副手良雋。
“在哪呢,不是說要進來嗎,人呢?”硼砂一邊提褲子一邊張望叫罵。
良雋趕緊引著副隊往前,說在呢在呢,看調崗令呢。
硼砂繼續罵了幾句粗話,不情不願地往前走去。經過朗潯門口時還瞥了他一眼,朗潯立刻鑽進屋裡關起了門。
雨霧之間,碩涵的輪廓模糊。他的雨衣沾滿水和枯葉,看著像剛從巡崗區跋涉過來。
“喲,碩隊長,怎麼不讓我們去接你。”硼砂見著政令前的碩涵,立刻笑開,把手上的汙漬在褲子擦了擦。
但碩涵沒有握手的意思,只是朝他揚了揚下巴,說——“那去的那個不是債奴屋,怎麼,裡邊是你的隨身奴?”
硼砂咧嘴一笑,既然你不握手,那我就在你胳膊拍一把,他說隊長啊,這是苦溝,哪分得那麼清楚。
理論而言債奴雖然是貨物,但不代表可隨便傷害。只是規矩是規矩,實際是實際。苦溝的實際就是債奴得在食槽裡和牲口進餐,能得到副隊長青睞願意脫褲子,那是債奴賺了。
碩涵沒說話,硼砂則示意副手把車開過來。
他說隊長,前幾天以為你要來了,我們都列隊歡迎呢,沒見著人,結果你挑個雨下得這逼樣的時候來,我這吃喝啥的都沒準備,要不我讓良雋帶我們出去找吃。
“不用,直接把我帶到宿舍就行,”碩涵鑽進車裡,幹脆了當關上門,“我吃過了,明天讓他們集合一下,我正式宣佈就職。”
硼砂琢磨著好你個碩涵,隊長架子可足了。給你伺候吃喝不就是想熟絡下關系,該送啥都備好了,你來這麼一出,那就是不想買我的賬。
苦溝區的人都知道,鐵打的副隊,流水的正隊。正隊長換了不知道多少個,不管什麼背景,每個來了不都得讓著硼砂。
硼砂在苦溝根系紮實,勢力龐雜,他也跋扈慣了,你正隊說什麼沒屁用,要看硼砂給不給你臺階,要是硼砂不默許,那是啥也幹不了。
你碩涵既然脾氣那麼硬,那行,敬酒不吃吃罰酒,硼砂有的是辦法。
從雜貨街繞出去再穿過幾條路,便到了隊長分配的宿舍。獨棟小院,二層樓。沒什麼裝修,但屋裡該有的都有。只是開啟門一股灰塵味,硼砂推說是手下沒清理幹淨,還踹了副手幾腳,搞得良雋只能連連道歉。
而備好的詞也順嘴說出來——“隊長,苦溝你也是聽說過的,這地方可沒別個區那麼規矩。你剛從巡崗區調來,要不,我安排個平民給你當隨身奴。”
碩涵打量著房間裡的物件,又拉開簾子看。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街上沒多少商鋪開門,甚至居民房的燈都暗淡極了。
“不用,我一個人生活簡單。”碩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