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說員喋喋不休的聲音逐漸遠去,杏知在自動售貨機裡買了一瓶水,轉身時,差點撞上一個要急匆匆跑過的人。
“啊!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還好沒撞到你。”
那人鴨舌帽壓得很低,沒仔細看路,跑到近前一個急剎,結果絆到了地毯,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嘴上卻還很有禮貌地道歉。
就是嗓音很奇怪,有點像剛才杏知身後討論著奇怪術語的兩個人說話的調調,還一直低著頭,沒有要從地上爬起來的意思。
不過杏知就算化成灰,也不會忘記這個聲音。
“丁飛文,你還沒死啊。”
他垂下眼,語氣平靜到聽不出任何一絲情緒。
若是淩識在這裡,肯定會驚訝杏知竟然會說出如此刻薄的話,但也很快會反應過來,杏知可能就是單純覺得面前的人該死而已。
杏知也確實是這麼想的。
畢竟越獄是應該被槍斃的。
丁飛文愣怔了下,雙手微微發顫,嘗試了幾次終於從地上爬起來,“杏知,你學壞了,怎麼能想讓你最好的朋友去死呢?”
他摘掉頭上的帽子,露出一張蒼白陰鬱的臉,下三白眼直勾勾盯著杏知,嘴角扯出一抹上翹到扭曲的笑容。
杏知碰了碰手腕上的電子手錶,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聲音冷淡,“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早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若是換作其他人,早就被丁飛文這副模樣嚇傻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丁飛文將手中的帽子隨意丟到地上,吊兒郎當道:“杏知,我們都沒變,怎麼就不能回到從前了呢?”
他後退兩步靠在身後的牆上,高高揚起自己的下巴,彷彿這樣就能高杏知一等。
可惜身高上的缺陷並非動作可以彌補。
杏知這幾年抽條抽得厲害,比丁飛文高了半個頭不止,跟別人說話總會有素質有教養地低頭傾聽,對待丁飛文,只是垂下眼,眼底毫無波瀾,無形中透露出輕蔑。
他的情緒向來平穩,但這不代表沒有情緒。
憎恨談不少,他只是厭惡面前的人。
這種厭惡也並不深,就像是人在家看見一隻滿屋亂飛的蒼蠅,只要弄死,便萬事大吉。
“丁飛文,你知道嗎……”
杏知依然垂著眼,走廊的燈光給他的臉龐渡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連聲音都變得輕緩。
“我有朋友了。”
所以,誰說他沒變?
明明變化很大。
丁飛文還是那隻陰溝裡的老鼠,而他隨著時間的推移長大,不再像過去一樣封閉式沉迷在學習中,也試著走出來認識新的人。
確定了朋友關系的淩識也好,交集泛泛的趙宏遠也好,他終歸和以前不一樣。
畢竟學習令他眼界開闊,讓他在年歲中成長。
杏知看著丁飛文不可置信到瞳孔驟縮,像是完全接受不了的模樣,好心提醒:“丁飛文,我想你應該多讀點書。”
這份好心只有一半是真的。
畢竟杏知要是真的好心,會明言讓丁飛文去看《關於費爾巴哈提綱》,多讀幾遍“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這句話。
丁飛文作為一個精神病患者,輕而易舉地被杏知激怒。
他的雙目變得赤紅,惡狠狠盯著杏知,手緊握成拳,隨時都有可能往杏知的臉上招呼。
杏知沒有一點慌亂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