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騙了。”
盛阮說完這句話,腦海中紊亂的電流聲像斷電般驟然停了下來。
良久,盛阮才聽到那道幾乎已經畸變的男音問他:“你——是——誰?”
“你連我是誰都忘了。”
盛阮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雙眼中仿若帶著洞悉一切的從容不迫:“等你知道你是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
他仍是這張清純稚嫩的面孔,音色也從未變過。
系統自身的意識已經紊亂地不成樣子,在自顧不暇之時,竟然奇異地覺得這張臉就應該是以這樣冷淡的,矜貴的,睥睨的神色面對他。
但2.0的資料庫又很確定地告訴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盛阮。
然而這種感覺彷彿是刻在他設定之外的某種最接近原始的悸動,種在他記憶深處的某顆種子亟待破土,讓他忍不住戰慄,臣服,甚至掀起滔天的慾念。
但他已經沒有機會分辨出更多的情緒了。
2.0聽見盛阮輕輕地,柔和地說:“現在,我要先請你,滾出我的大腦了。”
在他話音還未落下時,系統便感覺到另一股更強大的意識自四面八方向他強勢迫近過來,如藤蔓一般,極其柔韌,千思百縷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將他纏繞在其中,在絕對的意識強度差距面前,系統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頃刻間便被絞殺消散。
腦海中擾人的電流聲終於完全停止。
盛阮掀開被子,離開了病床,窗臺上的玻璃瓶裡插著幾朵玫瑰,顏色不一,湊在一起像彩虹似的,是盛嘉衡昨天從家裡給他送飯時帶來的。
他說病房裡藍白色過於單調,病人更需要看到漂亮的事物,心情好了,疾病才會更容易痊癒。
看見彩虹的人,會有好運。
盛阮站在窗邊,隨意拾起一支血橙色火焰一般的玫瑰,他垂下眼睫,冷白的月光從窗外斜照在他身上,像是鍍了一層聖潔的銀輝,鴉羽一般的濃長睫毛在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遮住了他一雙眼瞳。
他一片一片摘掉花瓣,不緊不慢的,像是進行某種神聖儀式一般,很快他手中便只剩下光禿禿的杆子,盛阮將花杆重新插回到花瓶中。
將侵入他意識的系統絞殺驅逐之後,盛阮腦海中紛紛揚揚碎紙片似的記憶片段徹底重新被修複完善,和他的身體逐漸融合。
他被封鎖部分意識也徹底蘇醒過來。
——家人們,我怎麼感覺阮寶這回醒來之後整個人氣勢都不一樣了,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剛剛他坐在床上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女鵝突然好女王啊……
——是的,好辣,有種小美人一瞬間變成大美人的感覺,這個不是說漂亮程度,而是那種,以前是我的乖寶寶漂亮女兒,現在想讓人跪下大喊女王我是你的狗,不知道有沒有人懂我……
——狗男人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老婆都醒了這麼久了,也沒人來噓寒問暖倒杯水的,還要老婆自己穿鞋下床。
“差點忘了還有你們了。”
盛阮抬頭瞥見彈幕,系統和他之間連結中斷的時候,直播裡就再看不見他和系統的交流了,只能隨著他行動,見到他和其他人的互動。他和系統最後的交流在直播間裡呈現出來的,恐怕就是他一個人在想事情的默劇。
盛阮露出一抹微笑,對著彈幕眨眨眼睛:“主線任務已更新,如果系統還在的話,直播間可能會被重新劃分到別的頻道。”
他一字一句念著彈幕上的問題:“系統去哪兒了?”
而後又自行給出答複:“返廠檢修了,不出意外的話,後面也不會再有新的系統了。”
盛阮對著光屏歪頭眨了下單邊眼睛,乖巧又狡黠:“新的主線任務暫時還不能透露。”
——???還能這樣操作,我去,那豈不是沒人管你了,可憐阮寶qaq
——坑爹啊,我早看出來那個系統不靠譜了,啥忙也幫不上,就知道一天到晚耍嘴皮子,有他沒他都一樣。
——老婆現在好有大主播的風範怎麼回事,老婆我今天又賺了200積分,全都刷給你v
盛阮一目十行掃過彈幕,他一邊拿起手機發微信,一邊回應彈幕:“是的,所以現在直播間屬於沒有監管的狀態,沒有系統推流,也就不會再有新觀眾入場。”
盛阮仰頭,看著光屏上快速閃過的彈幕笑了笑:“不過這場戲也快要落幕了,餘下的部分也希望大家看得開心。”
他對自己的面容和身體都極熟悉,也向來知道哪個角度更讓人驚豔,他抬眼朝某個方位看過去,就連唇角眉梢的弧度都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