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都是旁人的。我真恨不得此時能變成透明人，或者把這場宴會整個平移到外太空。
趿拉著平底鞋，我沿著側面樓梯跑下樓，飛快地逃入後園。
後園里布置了很多金色銀色的彩燈，好在僻靜的灌木叢小徑多的是，也是慣常走熟的。
三三兩兩衣著考究的客人也不會想到面前這個頭髮蓬亂、失魂落魄，縮在寬大披肩裡的女人就是顧太太。
“聽說老顧找了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女孩。”
“男人不都是喜歡二十歲的女孩嘛。20歲的時候喜歡20歲的，到80歲仍舊喜歡20歲的。”
“先前那位可真是個妙人，珠玉在前，這位新太太不知是怎樣一個人物……”
“聽說認識時還在上大學，小家碧玉，白紙一張。”
“誒？老顧喜歡這種型別嗎？”
“子宮優勢嘛。名牌大學生，年輕、長相又不差，是個好母親的人選。不選她，難道選那個以前有過緋聞的快40歲的女星？”
……
臨時搭建的涼亭圍繞著低垂的白色帷幕，我從後走過，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
小花園的冷風吹過，令人頭腦清醒了幾分。
站在銀杏樹下，看著遠處金碧輝煌的廳堂，熱鬧的水晶龍宮。我彷彿看到顧同澤遊刃有餘地跟往來賓客寒暄著。他和我不同，是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這熱鬧若跟我無關，此時冷眼旁觀，倒是一派富麗堂皇的夜宴圖。
倪薇，你到底贏了。顧同澤愛著你，一直愛著你。
我突然覺得，這場婚姻就是一場天大的笑話，還不自量力地以為自己能給他幸福。
可那些溫暖的時刻，卻都是那麼逼真——
他載著我一路飛馳回s城，側臉堅毅，眼神溫柔；在大宅內，他第一溫柔地親吻我的額頭；受傷的日子，他每日想法子捉弄我，裝作船長，指揮我做這做那；他耐心地教我品鑑威士忌和紅酒，只是為了能夠一同享受微醺的感覺；生日那天，他細心珍重地收起我臨時塗抹的“願望卡”……
“嫁給我好嗎？我給你一個家，我們互相陪伴……”
言猶在耳。也許，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合法的陪伴。我曾無數次地下定決心，不要奢望太多，只要做好一位“陪伴”該做的就行。
追索他的過往，想要俘獲他那顆曾經滄海的老心。
是我太幼稚，人心不是電腦文字，你無法輕易覆蓋。
“太太，您怎麼了，不舒服嗎？”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頭看去，深藍色的制服，是位安保人員。
“沒，我只是出來透口氣。”
撩了撩頭髮，將臉上的淚痕遮住。
那人從隱身的暗影中走出，淡栗色頭髮，眉目清秀，似曾相識。
“你看，我總是把事情搞砸。”我笑著說，“上次的事情，還沒有謝謝你。”
“您客氣了。顧先生已經謝過了。”
太陽能射燈的光照在他臉上，很年輕的男人，個頭很高，不知道是不是工作性質的原因，眼神犀利如鷹隼。
他腰間別著的步話機突然作響，幾乎是同一時間，他伸手去按動某個按鍵，將這東西關掉。
我已經聽到裡面發出的命令，“見到太太請她回來。”
“再給我五分鐘。”
我揉揉太陽穴，將身上的披肩裹緊。
“來一點嗎？”年輕的保安從懷裡摸出一隻銀色的扁扁的小酒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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