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頸不知撞到了什麼東西，冷冷硬硬，頭暈腦脹想要吐。
偏了偏頭，面前突然緊貼著一張粉色的小臉，豁牙齒、紅嘴唇上口水滴瀝。
“憨憨……”
他撅著屁股，臉貼近地面，正用一個奇怪的姿勢看著我。
“嘶”地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脖子僵硬疼痛，並不敢挪動任何一寸身體。如果骨折了，盲目亂動更是麻煩。
“憨憨，你去大房子那裡，找人……”我費力地說道。
他仰頭朝大宅子的方向看了看，面上顯出一絲驚恐，“不，不敢，憨憨不敢。他們要把憨憨關黑屋、不給吃飯……”
“憨憨，你去，姐姐請你過去。”我兩眼淚花盈盈，懇求道。
他看看我，又看看大宅，彷彿在兩相評估，轉頭朝一旁走去。
“吃飯，回家吃飯。”兩隻手開心地在肥胖的身體後甩動，好像一隻企鵝。
“憨憨，我們來做遊戲，你去躲，我來找你。”腦子裡靈光一現。
“吃飯……吃飯……”喜憨兒朝回家的路看了看，又轉頭看我，猶猶豫豫。
“捉迷藏好玩，捉迷藏。”我強忍著疼痛說，“快！1、2、3、4……藏好，我不叫你，你不要出來！”
他很快地跑開了，卻不是朝著下山的方向。穿著迷彩服的身影像一隻敏捷的小獸，消失在密林深處。
痛意襲來，我緩緩地閉上眼睛。
老翟等不到寶貝兒子吃飯，總會來找他。
風很大，露在外面的耳朵和手很快就凍僵。我探探手指，想將敞開的羽絨服裹上，卻沒有一點力氣。
恐怕是要癱瘓了，眼角有什麼東西滑下來。我沒出息地哭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什麼東西窸窸窣窣地從草叢裡穿行過來，就在頭頂後方，我看不到的視覺盲區。
我止住哭泣，凝神靜聽。心裡突然一陣子害怕——這山上不會有什麼野獸出沒？顧同澤一直叮囑我不要亂跑。
溫熱的鼻息噴在我臉上，帶著動物特有的熱烘烘的臭味。
我睜開眼，面前出現一個黃色長耳朵的狗頭。它冷颼颼的黑色鼻尖戳在我臉上，忙碌地嗅著。
一雙黑色的皮靴出現在臉側，褲子是那種最普通的深藍色化纖布料。
我順著筆直的腿超上看去，年輕男人的臉出現在上方，眼神微冷，面板白皙，裹在厚厚的保安大衣裡。
“顧太太？”
“別……”我出聲制止，防止他魯莽地將我從地上拉起。不當的操作只會造成骨折的二次傷害。
我此時想必非常狼狽，眼角淚痕被風吹得刺痛，鼻涕眼淚混作一團，可憐巴巴地翻著眼睛看著站在一旁的男人。
保安看了我一會，眼神曖昧不明。他突然蹲下，將一隻手微微地覆在我眼睛上。
我不安地眨動著眼睛，睫毛擦在他手掌心。不過是幾秒鐘的沉默，卻好像過了十幾分鍾。
只聽得另一頭草木微微響，什麼東西“咚”地一聲跳了出來。
“姐姐，爸爸不讓我跟你藏……不行的，沒有竹鼠吃……”
是憨憨絮絮叨叨的聲音，戛然而止，好像被眼前的情形嚇到了一樣。
那雙手兀地從我眼睛上移開，我眨眨眼。只覺得那年輕保安一隻手正放在頭頂一蓬枯草裡，然後撈起一隻淡紫色的盒子，舉在我眼前晃了晃。
“這是……你的？”
“嗯。”我睜開眼睛看一眼，仍舊閉上眼，暈得難受。不過是個破盒子，誰有心管它。
脖子上突然微微一暖，原來是他解開圍巾堆在我臉旁，隨即是外套，蓋在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合著體溫在寒冷的空氣中擴散，某種劣質香精的味道，卻聞著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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