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臥室的門扉緊緊關著，地板上漏出一絲光痕。
我彷彿看到門內那盞檯燈就放在梳妝檯上，光線從地處向高處發散，將房間裡的壁架、裝飾物拉長、變形，在四壁塗上濃重扭曲的黑色暗。
我站在門邊，扶著那銅鍍金的門把手，猶豫著要不要跨進去。
門把手上鏤刻著藤蔓和花朵的造型，此時彷彿遊動起來，好似吞噬過路人的魔藤。
身後空氣微微一動，有人悄無聲息出現在我身後。
“秦小姐……”黑色的制服彷彿從黑色的背景中凝聚而成。
“你在做什麼？”我攥緊手裡的手電筒，質問她，“這個時間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她冷靜地看著我，仍舊是一幅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在牆上某處按了一下，將這間衣帽室照得雪亮。
“今天情況特殊，是小姐的生辰。”冷靜的眼神中，最終還是凝聚了一層微微的波動。
“所以，你來這裡緬懷一下，順便嚇我一跳？請你給我一個合理解釋，否則明天我就考慮你的去留問題。”
如果此時她從身後拖出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我也不奇怪。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覺得她的神情和氣質特別像那種童話故事書中的壞女巫。
她垂下頭，準備沉默。
我不理她，退開門進入裡面臥房。
空蕩蕩的房間裡，還是原先的老樣子，只是在那臺梳妝檯上，擺放了一束鮮花，藍得妖異，鮮豔欲滴。這種花並非園子裡那座玻璃暖房的產出，山下小鎮上也只有提前預定才會搞到。
“現在已經是凌晨，我把她最喜歡的花擺在這裡，這種寄託思念的方式，總是可以的吧？”
她搶上來幾步，仍舊攔在我前面，“顧先生從來唸舊，不會有了新人忘記舊人。”
我攥緊手裡那支黑色的手電筒，手心裡微微出了汗。
不會，明明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四下打量著這件房間，所有的暗處、影子都是那麼可疑鬼祟。
“你為什麼不提醒顧先生呢？我們也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她話中有刺，我也刻意強調了“我們”兩字。
“是我的失誤。”她有些頹喪地嘆了口氣，顯出了稍縱即逝的脆弱，那雙眼睛好像凹陷得更加厲害了，“我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她朝屋裡走了幾步，站在床邊，仍舊身板筆直。好像隨時等待著床上曾經的某個倩影發號施令。
“你要是睡不著，請坐在這裡，我給你講個故事。”她轉過身去，開啟床頭櫃子上一個燙金的小瓷罐，點燃了裡面的香薰蠟燭。
“不過經過一個梅雨季節，就成了這種味道。”
我走到床邊，正對著門，坐下。同時留神著屋子裡的其他動靜。床頭櫃上一隻金色的老式機械鬧鐘正嘀嗒嘀嗒地走著。想是被錢姐上過勁。
現在已經1點10分了，我卻坐在這裡，手裡戒備地抱著一隻黑色手電筒，聽前顧太太的忠僕講述她的故事。
而一旁桌子上，還擺著用於紀念她的藍色花束。
從坐下的開始，我好像就輸給了倪薇。
她宛如籠罩在這大宅中的一片烏雲，久久盤旋。
現在我終於走進了烏雲中心，心情卻比我預想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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