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塵罩啊。”,方煦陽指尖一挑,堂而皇之的開啟了包裝盒,拿出了裡面的西夏青銅高腳杯,“中古店裡淘的西夏酒樽,總得好好保護。”
何楷突然合上登機箱,金屬搭扣的響聲像是這場荒唐最後的落幕,“境外文物入境需要報備,方少爺的申報單填了嗎?”
方煦陽勾了勾嘴角,“何隊長還真是一絲不茍呢,還是說……”
向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方煦陽搭在向潯肩頭的手指緊了緊,“還是說何隊長知道了我出國之前你答應我的事?”
“方煦陽!”,向潯急得去捂他的嘴,卻被何楷拽著胳膊拉回身邊。特勤隊長漆黑的瞳孔裡翻滾著風暴:“你都答應這小子什麼?”
“說好我出國期間不找男朋友呀!”,方煦陽變魔術般亮出手機照片,螢幕上是向潯那天晚上在研究生宿舍的陽臺醉醺醺的明媚模樣。
何楷突然輕笑出聲,在兩人錯愕的目光中,他掏出執勤記錄儀按下回放鍵。高畫質鏡頭裡,昨天雪夜值班室,向潯踮腳給他系圍巾的畫面正迴圈播放。
“看來某人沒有信守承諾啊。”,何楷好整以暇。
“殺了我吧!”,向潯現在特別後悔把接方煦陽的這件事告訴何楷,可轉念又一想,整合機場都在何楷的監控之下,要是被他抓了個現行,後果更不堪設想。
方煦陽倒是也沒有生氣,只覺得向潯那無奈的樣子看起來有趣,於是話鋒一轉,“不信守承諾總是要懲罰的,那今年過年你去我家吧,我跟我媽說了你打麻將厲害,她這幾天正手癢呢!”
“啥?”,向潯一時間沒能跟上方煦陽的思路。
何楷卻在一旁冷冷的說道:“以營利為目的,為賭博提供條件的,或者參與賭博賭資較大的,處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罰款,情節嚴重的,處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並處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罰款,《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瞭解一下?”
圍觀人群突然爆發出壓抑的笑聲,向潯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已經聚起看熱鬧的旅客,甚至有人舉著手機在錄影。他絕望地捂住臉,聽見方煦陽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何隊長還真是業務熟練呢!”
“隊長——”,救星般的呼喊從安檢口傳來,滿頭大汗的新兵抱著接警記錄本跑來,“貴賓廳有旅客投訴!”
向潯如蒙大赦,連忙退了何楷一把,“偉大的何隊長,機場貴賓廳需要你,快去吧!”
何楷心有不甘,只能恨恨的在向潯耳邊說道:“晚上回去咱們再從頭細說這件事!”
向潯這時的第一反應是跟方煦陽回家打麻將也不是不行。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何楷,向潯長舒了一口氣,轉頭看著方煦陽,幽幽怨怨的說道:“現在你滿意了?”
方煦陽理所當然的說道:“咱們確實是有言在先啊。”
向潯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放棄了講道理,默默拿出了方煦陽之前留給他的車鑰匙,“你的!”
方煦陽頓時有些慌了,“哎哎哎,咱們就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玩不起啊!”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向潯把車鑰匙塞到方煦陽的手裡,“你都回來了,我當然得物歸原主了。”
方煦陽道:“我過完年還得回去呢,你就留著開吧!”
向潯搖了搖頭,“太招搖了,而且我現在也沒什麼開車的機會。”
“是某些人不願意你開吧?”,方煦陽大有深意的反問。
向潯臉頰一紅,之前他為了幫江清衍辦成奚洪林家族文物信託的事,借這臺大g撐了撐場面,如今一切塵埃落定,他確實也沒什麼開車的機會了。
“你這人……怎麼越來越囉嗦了呢!”,向潯徑直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方煦陽還沒佔夠便宜,連忙快步跟上,香檳色行李箱碾過減速帶,在賓士大g的輪胎前精準剎住。
“其實不用還車的。”,方煦陽把鑰匙串套上向潯手腕,金屬貼著手動脈搏發燙,說話時呵出的白霧爬上玻璃。
“上車吧,送你回去我還得準備過年的東西。”,向潯邁步坐上駕駛位。
方煦陽默默放好行李箱,上車前又重新調整了一下副駕駛的座位間距,就像人世間的有些刻意的重逢從一開始就註定是離去。
雪粒在引擎蓋上漸次融化,彙成細流鑽進雨刮器縫隙。方煦陽忽然哼起《加州旅館》的吉他soo,手指在車窗上敲出的節拍,還挺應時應景。
正午明朗的陽光在傾瀉而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車載時鐘顯示11:17,暖氣吹散最後一片擋風玻璃上的霜花時,向潯在方煦陽眼底窺見某種陌生的溫柔,比一個月前的少年多了些鋒芒內斂的含蓄。
向潯淺淺的笑,畢竟從某些很私人的角度講,此時此刻的方煦陽,已經成為了向潯淩亂半生中最棒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