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潯聽著溫度剛好,結果喝完還是被燙了個激靈,“你確定不是在刑訊逼供嗎?”
“糾正一下,我們特勤支隊,一般負責應對各類突發狀況,你剛說的那個是刑警支隊的業務範疇。”,何楷說著扯開退燒貼包裝,塑膠紙在他指間發出驚心動魄的撕裂聲。
冰涼觸感貼上額頭的瞬間,向潯倒抽一口氣:“何隊長,這玩意是不是剛從你們裝備庫的冰櫃裡拿出來!”
何楷用拇指將向潯翹起的劉海兒壓進凝膠層下,“特種退燒貼,原用於狙擊手面部降溫,持續作用八小時,足夠你把今晚發生的所有故事編成記憶猶新的傳說。”
咳嗽聲撞碎在杯沿,向潯望著薑片上浮動的月牙痕:“過完年就是春拍,第一場拍賣的規模對分公司的日後發展很重要。”
何楷冷哼了一聲,“重要到讓你穿著單西裝在露臺跟那些為富不仁的家夥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向潯撇了撇嘴,心想這家夥是不是小時候瓊瑤劇看得太多了,然後又從被窩裡抽出已經焐得溫熱的抱枕,連帶著還有之前何楷塞進來的熱水袋。
“別亂動!好不容易攢點熱乎氣全給折騰出去了!”,何楷抹了把熱水袋,發現已經快涼得差不多了。
何楷走向廚房的背影像把出鞘的軍刀,棉拖鞋在地磚碾出咯吱響動:一邊重新加熱水,一邊話裡夾槍帶棒,“你現在啊,就跟博物館裡的珍貴文物似的。”
向潯心頭一暖,“要不……何隊長現在給我按個文物保護罩?”
何楷的聲音混著灌水的哨音傳來,“我現在更把你塞進證據保管箱裡,自帶溫濕度調節和24小時監控那種。”
轉過天來,陶瓷鍋蓋的輕顫就像定時定晌的鬧鐘,小米的暖香鑽過門縫。等到向潯睜開眼睛,冒著熱氣的白瓷碗已經放到了床頭。
何楷用湯匙敲了敲碗沿:“禦膳房進貢的,賞個臉可否?”
向潯瞥著粥面金黃的南瓜蓉,“大師傅有心了。”
何楷舀起一勺吹了幾下,“我還在裡面加了黨參和黃芪,都是從何老師那搜刮的。”
“所以我們現在算是同流合汙了?”,向潯一點點抿著勺子裡的南瓜粥,有了昨晚的前車之鑒,向潯清楚的知道自己跟何楷的耐受溫度完全不同。
何楷大有深意的挑眉,“同流合汙,應該還沒到你和江清衍的程度。”
向潯愣了一下,
何楷蹺著腿坐在床沿,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叩著碗口,“上週聯防檢查各街區店鋪的消防安全情況,江清衍常去的茗香閣好像也在其中,他最近可是見了不少人呢。”
勺子撞在碗底發出脆響,向潯抬頭瞪了何楷一眼,“你調查我?”
何楷彈了一下向潯的額頭。“你這人平時鬼精鬼靈的,怎麼到關鍵時刻腦子卡殼呢,你也不想想,市博物館丟了十一件文物這麼大的事,能稀裡糊塗的交給一個不知根底的江清衍?”
咳嗽來得又急又兇,向潯弓著背抖得像風箱裡的紙片,忽然有手掌貼上他嶙峋的脊骨,帶著薄繭的掌心劃過,每一下都是觸電般的感覺。
“所以你都查到了什麼?”,向潯在漸緩的咳嗽間隙擠出了這麼一句。
何楷好整以暇的說道:“江清衍還算老實,但也少不得扯虎皮做大旗,把那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虧得還都是在古董圈裡有些名聲的人,被個毛頭小子隨意拿捏。”
向潯不由得鬆了口氣,默默接過何楷遞過來的瓷碗,又淺淺的喝了幾口粥。
何楷這時又問道:“所以這次江清衍到底許給你多大的好處,值得你這麼拼?”
向潯眼神閃躲,“要不然你還是把我交給刑偵支隊吧,省得你天天防賊似的。”
何楷擺了擺手,“就算是移送警方,你的案子也應該歸經偵支隊管。”
“謝謝何隊長百忙之中還給我普及警隊知識點。”,向潯繼續埋頭喝粥。
何楷這時突然挑起向潯的下巴,直視著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看著纖長的睫毛在退燒貼的熒光裡投下蛛網般的影,“向潯,你之前是怎麼跟我保證的來著?”
向潯努力回憶了片刻才開口道:“我說……這次是正兒八經的商業行為,所有環節都是合法合規的。”
何楷勾了勾嘴角,“所以,向潯同學,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的考核基本透過,但江清衍姓蔣還是姓汪,還是要繼續觀察一段時間才能有定論!”
向潯道:“不管怎麼說,也都是江清衍把那些文物找回來的啊。”
“可江清衍的目標從來都不只是把文物找回來吧。”,何楷說著從兜裡掏出一個記憶體卡,“昨天晚上七點十五分,江清衍的邁巴赫停在酒店vip通道。七點三十三分,你跟著他進到酒會現場,八點四十三分,你跟他陪著正安集團的曲槿棠在露臺談春拍……”
“你監視了酒會現場?”,向潯猛地坐直,退燒貼滑到了鼻樑。
何楷站起身,“天海市跨年安保聯勤指揮部監控全市範圍內的所有重點區域,一個小小的商務酒會根本不在話下。”
向潯怔怔出神了好久,直到門軸輕響,晨光將何楷的身影拉成一道警戒線,向潯把滾燙的臉埋進對方殘留的氣息裡,又聽見廚房傳來切菜聲,混著何楷電話裡斷斷續續的工作安排和細節囑咐。
恍惚間,向潯突然特別期待跨年夜那晚親口跟何楷說上一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