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潯道:“古籍善本這類東西雖然珍貴,也有很大的研究意義,但商業價值有限,而且儲存條件非常苛刻,用做家族文物信託的話,除非是有一定存量的獨立專案,否則也是個要額外搭進去不少財力物力,所以說起來還是博物館更為適合,奚老這也是深思熟慮。”
何楷突然有些無語,抓起水杯喝了一口,幽幽的說道:“你們這些人啊,真是都算計到骨子裡了。”
“權衡利弊嘛,也無可厚非啦。”,向潯低頭時,鼻尖幾乎撞上何楷突然出現在桌邊的保溫杯,枸杞在滾水裡沉浮,杯壁凝著的水珠正沿著何楷結實的小臂肌腱滑進袖口。
何楷雖然有所保留,但轉念想想或許也不失為一個幾方都可以見到的結局。
“這次還多虧了梁局長,事情才沒鬧得人盡皆知,找個機會得好好感謝一下才行。”,向潯習慣性的顧及到所有人。
何楷道:“也別光顧著感謝,我舅還讓我問你那些失竊的文物什麼時候能正式交還回來呢。”
向潯在心裡默默盤算了一下,“再有個十天半個月的也就差不多了。”
“還要這麼久啊。”,何楷不由得皺眉。
向潯無奈道:“大哥,你當是商場買東西,不合適隨便就能退能換的嗎,這可是動輒幾十上百萬的真家夥,買家也大多各有勢力,都不是輕易好相與的,能找到這些文物的交易行蹤就很不容易了。。”
何楷不無擔心的說道:“要是那些人不願意還回來怎麼辦?”
向潯道:“你也不用太擔心,如今已經露了風聲,就以現在訊息的傳播速度,用不了多久整個文玩圈裡的人基本上就都知道這些東西是贓物了,之後想再轉手也不容易,現在嘉熙藝投願意出面收購,這麼個燙手山芋,他們巴不得趕緊丟出去。”
何楷又切了塊蘋果塞進嘴裡,喉結滾動時黑色高領毛衣跟著起伏著,“那你們這次豈不是又要破費了。”
向潯的嘴角噙著笑,“錢終歸是身外之物啦,重要的還是交情。”
何楷的眼角壓著特勤隊員本能的銳利,“你這話什麼意思?”
向潯示意何楷再切一塊給自己,然後說道:“以嘉熙藝投的影響力,多少人上趕著想合作還沒機會呢,這次主動找上門來,白給的順水人情誰會不要啊。”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把那些文物直接還回來,而且分文不取?”,何楷將信將疑。
向潯卻十分肯定的說道:“不敢說全部吧,但這次失竊的十一件文物,至少有六七件會直接送還回來,不信我們可以打賭。”
何楷其實是很想跟向潯打這個賭的,但他實在不瞭解這裡面的勾勾繞繞,“你的心眼多得跟馬蜂窩一樣,誰知道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向潯擺明瞭勝券在握,但也不故意激何楷,於是悠然的往後仰靠在椅背上,又拿起那本《番漢合時掌中珠》,繼續在查詢“除夕”兩個字的西夏文該怎麼寫。
何楷抬起頭,見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明明早上的時候還是天光晴好,誰成想這會兒竟變成了這樣,看來天氣轉變與人心一樣,永遠都是最難捉摸的東西。
“要不你今天就別回去了。”,何楷擔心天黑之後路不好走。
向潯看著何楷,試圖從他的眼神裡捕捉到些許別樣的資訊。
何楷打趣道:“怎麼,還怕我吃了你?”
向潯好整以暇的晃著搖椅,“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何楷“切”了一聲,大概的意思應該是“老子會怕你”。
“那你……真把臥室讓給我?”,向潯與其說是在試探,莫不如說是在撩撥。
“可以!”,何楷沒有一點猶豫。
向潯笑盈盈的說道:“那我不成鳩佔鵲巢了。”
何楷道:“這有什麼的,讓你住你就住唄,再過兩天我又得去執勤了,而且寒假之後學生宿舍全部關閉,到時候你怎麼辦。”
向潯愣了一下,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所以你就老老實實搬過來住吧!”,何楷起身抻了個懶腰,蜜色的腰腹在暖光裡若隱若現,清晰流暢的線條一直延伸向下,讓人遐想萬千。
“過年前後你都在機場執勤嗎?”,向潯似有些期待的看了過去。
何楷舒展了幾下肩膀,“都在,不過也沒你想的那麼辛苦,夥食待遇也都可以,怎麼,有興趣?”
向潯順手整理了一下散放在桌角的《涼州重修護國寺感通塔碑》拓片,憋笑:“何隊長這是要拐帶個長工勞力過去?”
何楷眉峰一挑,“明明是我不計前嫌收留你!”
窗外的雪越來越大,紛紛揚揚的像是揉碎的雲絮,向潯推開窗戶,呼吸間的白霧將綿緲的心事藏進《遵生八箋》的書頁間,醞釀成了另外一段琥珀色的時光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