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佔把自己也變成滅魔陣的一環。
以骨肉為符這種事不是從未有人設想過,這可以將符令發揮到極致。
但那樣做風險實在太大了。
將肉身作為符來使用,若不及時剝除,就意味著要承受符篆對於自身靈力無止境的汲取,沒有任何修士願意冒這樣的險。
大通符法對於多數修士來說已經足夠,根本沒有必要去嘗試這種損不到人還沒法利己的事。
可莫子佔很清楚,他修行的時間太短,靈海太淺,尋常的辦法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像他這般弱小的存在,既然想獵魔,就得將刀口藏在皮肉下,以身為飼,才能確保他能博得所願。
“瘋子又怎麼了?”狐貍反問。
莫子佔手中小刀上毒咒大作,整個刀身化成靈光,順著刀尖侵入帝鳩的傷口。
本就因為魂石而備受煎熬,這一下子,更是讓帝鳩感覺眼前升起了白光,把它給徹底籠罩住了,一切忽地扭曲了起來。
耳邊還停著那跟冤魂叫嚷一樣的狐貍聲,帶著點磕絆:“原本……還沒完全想好的,什麼樣的傷……可以讓您……絕無生還的可能,但又不會立即死去,好像……都不大安全,怕……突然出個意外,讓您把命……給撿回來。”
“現在倒好了。”
帝鳩艱難地瞪大眼輪,總算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一條條金紋似網般鋪展在它面前,其上的紋脈對於帝鳩而言算不得陌生,是原本用來封鎖的魂石的命鎖。
先前不周城發生的一切說到底,不過是許聽瀾利用宇鈴來將魂石本身從命鎖中移出,而後才焚軀將其靈核燃盡。
在這樣一個過程中,宇鈴並不會破壞命鎖,只是單純把魂石給移出來了,這就意味著,命鎖還被留在某一處,而在這一個月裡,莫子佔想辦法將其尋到了。在一顆被咬了一小口的蓮子上,是十七留給他的禮物。
這命鎖既然能用來捆鎖住痴行的魂石,用來囚住帝鳩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帝鳩就算是把痴行的肉給吃了,也比不得這位入了歧途的神靈。
沒有宇鈴,就沒辦法把命鎖裡頭的東西取出來,沒有長鳴劍山那道劍意,就沒辦法把命鎖給解開,可要想往裡頭送東西,倒是沒那麼難。
而恰好許聽瀾為莫子佔所創的一念並非簡單的移花,而是可以繞開天幕禁制之法,雖然不及宇鈴那般天生神威,但只要天時地利人和皆具備,有無定枝的幫襯,再盡制符者所能,還是可以做到的。
那紋脈漸漸隱下,卻沒有消失。帝鳩眼輪裡倒映出了一個身影,讓它不由頭皮發麻。
又是痴行。
“原來……您跟那魂石……是綁一塊的。”
它不想綁一塊,不想!
帝鳩驚惶地看著眼前的痴行,它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假的又如何,一點都沒辦法抵消它心底的慌張。
又是那具朝它扔來的骨肉,又是那聲冰冷叫它吃下去的命令,又是那一場場令它厭煩的追殺……最後,又是代舟捧著魂石登上登天梯的情景,可它感覺自己不再身處雲璃城了,它在十方神宗,就在登天梯,它想上前阻止,可一道眩光從眼前閃過,天雷不僅僅劈在魂石上,好似也劈在了它的身上,讓它的魔元一陣嘔心抽腸的疼。
實在太疼了,就在帝鳩以為自己會就這樣疼死過去之際,眼前的場景又一個變幻,它又回到了那個樹林,前邊又站著痴行在朝它扔來骨肉。
“吃下去吧。”
它不想吃了。
那些讓它恐懼的場景不停地重演,它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莫子佔想讓帝鳩死,但不是那種簡簡單單一劍穿心的死法,這太便宜他了,不足以抵消他心頭的恨意。
天上的神靈一點都不信賴凡間的修士,總感覺他們會出各種各樣的亂子,事實也是如此,所以祂們為了扼殺痴行又做了一手準備,想慢慢把痴行的神魂徹底消磨掉。
凡間的時日或許只走了一刻,但命鎖裡已然走了一年,甚至更長。
帝鳩在這世間消失了,但沒有完全死去,還得等上一小會。
這八十九天來,莫子佔頭一回感覺自己這麼高興,彷彿壓在頭頂的陰霾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