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吞食了痴行,讓它原本一隻小小的鳩也能偷得機會,盤踞一方成為魔君之一。
然而好景不長,痴行的神肉與它深纏在一起,雖說哺育了它的魔軀,但也讓痴行的煞念深埋進它的魔丹之內,隨著時日的增長,在不斷撕咬它的魔脈。
痴行在報複它。
正因此,帝鳩不得不隔三岔五地就到雲璃城,利用它最為痛恨的仙神所佈下的除煞陣,來消減痴行對它魔脈的侵害。
可這樣並不夠,帝鳩發現,它的心髒與魂石深處的神心逐漸同步。痴行獨留在人間的魂石在逐漸死去,它……也被連累得在逐漸死去。
它不甘心。
所以它需要將魂石弄活,只有魂石活了,它才能活。
痴行平靜地彷彿帝鳩所說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我不需要複仇,我只想……”
“你需要!不,是他,他需要的,你又不是他……”帝鳩再度向前,尖利的指爪不帶任何留情地襲向痴行,“你又怎麼知道他需要什麼?”
然而就在毒爪將要刺破其胸膛的前一刻停了下來,它咬牙切齒道:“你不過是莫子佔那小子做出來的假象。”
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先前帝鳩百般佈置,讓他困於假象,那現在他也還給帝鳩一道假象,這很公平。
莫子佔垂眸看著象中帝鳩的窘況,眼尾溢位幾分戲謔。
但凡構建假象,都需有其核心來構建象所呈現出來的“現實”。
不周城假象的核心為竺以,而眼下,莫子佔所選用的核心並非旁物,正是帝鳩心心念唸的那個,與之命脈相連的魂石。
雖說用這種無主無識之物設象,會有諸如無法控制幻象所呈現出來的畫面,無法對入象者多加限制,以及此象會更容易被破解等問題。
但沒關系,莫子佔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帝鳩頂受著強行逼出竺以妖丹所受到的反噬,勉力撕開了這道假象。
痴行的身體如鏡子般破碎在它面前,刺目的天光從裂痕處爭先恐後地闖入。帝鳩被假象困住的這段時間裡,夜幕已然褪去,它不再身處在雲璃城的酒肆前,而是落入了郊外的山林深處。
四處有高大的新木環繞,彷彿一道天然的迷陣,將他們徹底與雲璃城的熱鬧喧嘩阻隔開來。
雲璃城內的百姓太多,尤其眼下正值天龍祈,若是帝鳩在其間發起瘋來,難免會殃及池魚。許聽瀾心慈,總不樂意看見他為了自己的事,而禍及與之不相幹的凡人的,所以他特地將假象的入口落在罕有人跡的此處。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故事我還挺喜歡的。”狐貍的聲音響起。
莫子佔歪坐在懸於半空的藤椅上,唇角抿著笑,半抬眼皮,望向還未徹底恢複神智的帝鳩,不帶客氣地評價起了他在假象中看見的一切。
身上的血口在他原本淨白的衣袍上染出一片深紅,可他卻不顯疑似狼狽,反倒透露出勝券在握的自如來。
聽到這一聲,帝鳩驟然一凝神,幾乎是本能地抬爪朝莫子佔擊去。
藤椅被摧為木碎,可原本坐於其上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有白茫從帝鳩眼前掠過,它連忙轉身,莫子佔已然雙指併合比出一道請神訣,悠然地落定在了它身後一丈遠。而其肩上的傀儡也被長著碩大白尾的心月狐所取代。
心月狐半張著口,端莊地吞吐出能惑心智的靈霧來,縈繞在帝鳩周圍,引得它心下一陣煩躁。
帝鳩還想再次攻向莫子佔,然而底下東方蒼龍七宿的星陣乍現,碩大的龍爪瞬時擒住了它的腰腹,將它捆鎖在其間。
莫子佔廣袖盈風踏罡步鬥,所行之處皆生出了走勢與酒肆前如出一轍的枝條,但與委生在青石磚下時不同,眼下的枝條恣意張揚,甚至開出了顏色各異的花。
一時間,這被林木所包圍的迷障仿若成了為春色所盈的小院,將帝鳩那扭曲殘破的身體襯得很是落魄。
許聽瀾有個很好的習慣,他喜歡將自己用過的所有陣式都記錄下來,不僅是他的那個複生陣式,還有關於宇鈴的解法和蓮潭下的那個鏡天陣,以便律有所傳,好成全他那“望星學長衍,萬代永續”的宏偉心願。
藏歲小築蓮潭下的鏡天陣、不周城裡複生陣式、周公池下那死生芽,還有那關於宇宙鈴的運用之法……這一切,許聽瀾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教授他,也都讓他受益匪淺。
前人的肩膀如此厚實,身為受宗門諸多稱譽的陣方天才,莫子佔自然要在其上恣意妄為一番。
他稍抬左手,愚思應召而現,穩當地落入他的手心。
琉璃瓦暗風鈴咽,芳菲深處斷魂階。
莫子佔以這滿地春色來佈下這一個他所創制的——滅魔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