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兩位大能在旁幫襯,但等殘陣徹底布好,莫子佔的眼角已然被逼出一滴血珠,如淚垂掛。
他本人倒是對此全無知覺,目色空茫,所思所想,僅剩下面前的血塗陣。
這一陣式,他曾在古籍讀過。
在人虛弱時引血而入,可囚靈煉鬼,用鬼靈引入魔氣,來以此……煉就煞魂,奪其修為,甚至肉身。
倒是比他先前所想,還要更為陰毒。
突然,一道不掩喜意的驚呼落入莫子佔耳中:“這麼多妖言土,都夠洗練宮門上下所有仙器了!”
聲音的主人是攬月宮大師兄,錢琩。
他聽千脈門弟子稟報了伏魔淵內的狀況,特意進來檢視。
莫子佔嘴角含笑,目光稍稍往錢琩的方向移去。
分明只是個乖順小輩,但這一眼,卻看得錢琩忽感有銀針刺骨,遍體生寒。然而定神再看,卻頃刻被懾住了心神。
“嚷嚷啥呢?”顧相如這人身上壓根沒有“客氣”二字,嫌棄地開口,“沒見底下有血塗陣嗎?這麼想要妖言土,那你來進去破陣?”
血塗陣本就是魔界古陣,耗費巨大,以往動用此者不過二三,正經仙門又對魔陣內部知之甚少,攬月宮雖說同樣修習玄法,但錢琩本人與十方神宗的交情不深,半點提不起以身犯險的心思,連忙開口拒絕。
倒是有人樂意,莫子佔連忙道:“我略通陣方,又身存魔息,可以此來引靈入陣,願盡綿力。”
“你覺得此處三位真仙,能讓你一個修行不過數載的小兒犯險?”顧相如一臉好笑,“要去也該我去。”
萬銜青在旁點頭。
莫子佔知道顧相如所言不無道理,可不巧的是,他向來都是不聽勸的。
“我是……師尊座下唯一的弟子,理應由我親自將他迎回。”
況且,此處沒有比他更瞭解魔陣的了。
他的腰往下壓了些許:“此陣不比師尊所設的鏡天陣難,我既能破鏡天陣,就不可能怕這魔陣。”
他聲量拔高了些許,再道:“望前輩成全!”
“……”萬銜青用手扶了扶額頭,最後還是將目光移向顧相如:“用你們宗門的辦法來決定。”
十方神宗的宗門辦法,即是佔算。
在佔算一道上,顧相如的造詣乃是一等,至今少有算不準的時候。他依言摸出七枚銅錢,板著一張臉,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莫子佔恭順地向前伸手,觸向那幾枚銅錢。
師尊,你希望誰來迎你回去?
是我?還是旁人?
莫子佔緩緩合上雙眸,靜心凝神,直到顧相如的一聲“上吉”落下,才舒展開笑顏。
不許是旁人。
“成,我為你護法。”萬銜青也不多言,將腰間重劍一卸,直接在石面上破開一條深縫,陣緣也隨之出現殘影。
莫子佔隨之邁入殘陣陣眼,眼眸一睜一合間,眼前已被一道懸於半空的水鏡所覆蓋。他當即瞳孔一縮,血淚自眼角落下,在淨白的膚上劃出一道紅痕,最後融於這幻象中。
水鏡之中是北境魔域的風雪。
一身白衣的星玄仙尊立身於空茫間,而在他腳下是一位少年人,蜷縮著,浸了血,像一朵綻放在白茫中的寒梅。
卻沒有半點生機。
莫子佔回頭,身後有條身形巨碩的蛟龍,正緊盯著他,不由輕嘆。
“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