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閤眼,依舊能清晰地回憶起許聽瀾一身血汙向他探手的畫面,細節到哪怕是他眼睫的輕微顫動,都能完整地複刻出來。
許聽瀾當時,不可能已被奪去魂魄。
顧相如頷首,示意莫子佔說下去。
“伏魔淵四處一直有人把守,就算有蛟息混淆,尋常魔類應當也是不敢自投羅網的。所以我想,若當真有陣壓陣,那或許會是個閉合陣,且陣內定是暗含殺機,入血前為死陣,囚魂後亦是死陣,除非外力破之,否則有進無出。”
莫子佔留意著馮臯的神態,繼續道:“如此一來,帝鳩只要保證陣法不被複原即可。或者,它會安排魔物來尋時機,直接靈脈摧毀,一勞永逸。”
顧相如打斷道:“怎麼越說越顛三倒四,前面方說不會有魔自投羅網,又怎麼將靈脈摧毀?而且說來說去,歸根結底還不是要把靈脈給探出來。”
才往這邊來的萬銜青話只聽了一半,應和道:“仲呂說得對。”
比起歇息,她更像是前來催促的,腳步還沒停穩,就唸說:“喘息夠了就繼續去查探,受不了這鬼地方。”
莫子佔垂眸,溫順道:“前輩教訓的是。”
動身前,他刻意與馮臯對視了一眼,似是在有意傳遞些資訊。
馮臯駐足不過半刻,就被另一位千脈門弟子喚去進行百草結的例行修補。
他應聲掐訣,神思卻一直晃蕩著莫子佔的話。
他知道,這些話其實都是說給他聽的。
帝鳩的警惕心極重,沒人能完全得到它的信任。
平日裡就算是發號施令,也不會說得太明確,讓人摸不透它到底想做什麼,
這回帝鳩給馮臯下的指令也是僅有一句“盯著別讓陣法為旁人複原”,與莫子佔所言一致。
盯著不知要盯到何時,所以為何不像莫子佔說的那樣,直接把靈脈毀掉?只要毀了,就不可能叫旁人複原,那他也不必在這裡受蛟息的折磨。
凹陷進去的皮肉在傾訴著他的疲倦,偏偏這些天為了不被換走,他還要強撐說自己無礙,怎可能無礙!
他都快痛死了。
可他修的是醫道,對陣法一竅不通,怎麼毀那靈脈?
不對,他想起莫子佔拼起的那塊碎石,耳邊似是傳入一陣耳語:你怎會不知呢,我不是拼出來給你看了嗎?
馮臯往側邊望去,萬銜青他們正往大陣另一側走,像是莫子佔在有意為他引開這些容易壞事的大能。
他與其他殘生種也這般配合過。比如他們曾合力編織了一個局,讓眾人誤以為他的師兄醫術不精,害死了人,才道心盡毀,為心魔所戮。
心神不定間,手中的動作已先一步替馮臯做出了抉擇。
原本應當注入百草結的靈力一轉,瞬間改向了十幾步開外的大陣碎石上。
“危。”一聲又輕又快。
眼見著馮臯的靈術就要直接將那三塊碎石給粉碎。
然而,一隻身披月色的燕子不知從何處飛出,輕輕一銜,有如能將他的木系靈法當成枝條銜住般,一瞬化解掉他全部的攻勢。
馮臯眼眸大睜,質問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人搶先了一步:“你這是在作甚!”
大陣對面,莫子佔手中不知何時已比出請神印,神主危月燕繞回到他身邊,嘴上還叼著那三枝木系靈法。
而伏魔淵內其他人的目光也盡數落在了馮臯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