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莫子佔,亦可喚我為啟明。”
這就是星玄仙尊的那位小弟子?
孟昭聞言抬頭,一時竟看呆了眼,很快又自覺失禮,連忙偏開視線,望向莫子佔肩頭的畢月烏。
躚雲派位處西南邊禹烏山,說好聽點,是片無人打擾的世外桃源,說難聽點,就是偏僻荒涼得沒人來往,故而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識十方神宗的星術。
書上說是以三垣、二十八宿、二百三十八星官、一千四百六十四星體為根基,憑九字真言作媒,通感星辰永珍,來施術請神主,佈局定吉兇。如今見著,他只覺果真是玄妙難懂,眼睛一下就移不開了。
“弟子於牙山城遇襲,得知帝鳩未死,並見魔將身上塗有怪咒,弟子學淺,無法辨析是為何咒,只能複寫部分,供宗主辨析。”
孟昭聽莫子佔這般說著,同時從芥子取出一沓巴掌大小的黃麻紙,將其淩於半空,在其上拆分複寫了兩份魔人身上的黑咒,不由訥訥道:“好厲害,這到底是怎麼記住的……”
魔人動作那般迅捷,他別說是記住了,就連看清都十分勉強!
“那是!”名為代飛疊的小輩當即端出一副被光耀了門楣的神情,“啟明師叔可是我們術、陣兩方的天才!百年難遇的那種!自然是厲害的。”
“好了,記錄個咒符都能被這般吹噓,我不得飄到九霄雲外,免了飛升途呀。”莫子佔笑道。
“居然有這麼容易的飛升法嗎?”其中一剛入門沒多久的小輩訥訥地上當。
“有的,只要再多吹幾句,就可以把天外極光給吹下來,直接在這地方鋪出一條七彩祥雲梯,把我給接到神界去,讓我能被封上‘嘚瑟神’的神籍。”
越說越誇張,那小輩總算反應過來,扁嘴控訴道:“小師叔祖……你蒙我。”
莫子佔被他這模樣逗得眉眼彎成了月牙,臉上的笑意如花,卻看得一旁的孟昭不禁皺了眉。
星玄仙尊身殞不滿三日,可這莫子佔卻一直是這副高興樣,嘴角始終掛著淺笑與人說鬧,甚至打扮也是十分不妥。
盡管師徒間終無血緣關系,弟子在師長辭世後也不必著五服,但怎麼也該心存悼念,也該穿得素淨些,以示對亡者的尊重。
可莫子佔卻一身橙紅,袖口金紋卷邊,額飾腰佩一應俱全,既花哨又招搖,明媚得像是遭逢了天大的喜事,實在不像是恩師離世該有的樣子。
甘朋義見了孟昭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嘴皮子一癢,就拉著他去角落,聲音壓得極低,說道:“我覺得師父說錯了,星玄仙尊就是看那莫子佔皮相好才收徒的吧,要我說,他們甚至可能有過那種修煉,所以關系才不好……”
星玄仙尊在世時,孤傲得無人不知。
他師姐春來仙尊門下有三位親傳、六位入室,但他卻三百年來不曾允一人侍奉左右。
可誰又不想一爭玄門第一人的首徒身份呢?
故而早年間,總有修士來十方神宗上演一出千裡求師。
大抵是嫌來往攀扯的人太多,擾了清靜,後來星玄仙尊設下一道名為「鏡天陣」的奇陣,說唯有破此陣者,能為他的親傳。
訊息方出,就有數百人前來試陣,結果皆是自取其辱。絕大多數修士連首層都難以弄懂,更別提破陣,一來二去,便少有人前來了,只當星玄仙尊壓根沒有收徒的心思。
直至三年前,他將門下入室弟子莫子佔提為唯一的親傳。
這著實令當年破陣無望的眾多修士倍感荒誕。
要知道,那時莫子佔才入門不過七年,且幾乎不在外走動。要讓他們相信,一個身染魔氣的小兒能在破開他們絞盡腦汁都未能明晰一二的奇陣,還不如讓他們去信一些觸犯禁忌的香豔傳言,彷彿只要往仙尊那雪白衣角潑上髒水,就可以讓他們顯得沒那麼窩囊。
一來二去,就有了許多的傳言。
“莫要胡言,”孟昭呵斥道,“你不見……”
“見什麼?記圖還能算本事?我們山下那村不也有人能過目不忘麼,不還是庸才。而且我們方才這麼多人,他都不敢追那魔將,哪像是有真本事的樣子?要說稱贊,誰對著外人不是一頓誇自家的,師父當著人面還說我刻苦呢……凡事空xue來風,那莫子佔真要像他同門說得那般好,至於讓這些個流言滿天飛嗎?”
孟昭並不認同,正欲開口說理,眼前就多了一道矮小的影子。
代飛疊站的位置本就離他們不遠,耳朵又比旁人更伶俐些,早把這一通給聽了進去,一時憋不住氣,怒道:“你再亂說試試!”
見她這架勢,甘朋義當即縮了脖子,慫道:“好,好,我不說了行吧。”
“不行!你道歉,跟啟明師叔。”
孟昭也附和道:“去。”
這人都沒聽見,他去道個什麼勁歉?
甘朋義不滿地嘟囔道:“我不要,我說得又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