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話,變換成不同句式,他已聽過不下千遍,多少有些厭煩了。
“傷心該是個什麼樣子?”他問。
是該嚎啕大哭,還是該愁容滿面?這樣的情緒要表達起來對莫子佔來說太過困難了。
身為魔,自他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四周便是無盡的煉獄。多的時候數十個,少的時候也有五六個,總會有活生生的軀體在他眼前化為一灘灘肉泥。
經年累月下來,一切生死都變得無足輕重了。
他記得以前有位修士被帝鳩生擒,被折磨得只剩一副骨架,也不知是賭著怎樣的心念,口中念著一字單音,人依舊在地上一步步地往外爬,好像是有迫切想見到的人,可終究還是絕命在魔域中。
莫子佔當時就在旁邊看著,心底沒有一絲波動,甚至在看見居於上位的帝鳩在笑時,他還會模仿著勾出一抹笑意來。
他會“懼怕”,會“興奮”,唯獨“傷心”,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魔就是魔,不會因為被裝進一副人皮裡,就能長出一顆人心來。
“算了,”見野楚不語,莫子佔悠然道,“這事不要緊。”
畢竟就算是讓他去演,也還是會擔心過於浮誇而導致露餡,那還不如維持現狀,反正無論怎樣都會有人替他圓上說法的。
人嘛,都是會把喜愛的人一個勁地往好處想,會把厭惡的人往壞裡凹的。成了修者也不例外。
“相比起來,有件事我更在意些。”莫子佔道。
“哈?”
“我討厭旁人碰我。”
緊隨著話音,野楚腹間浮現出「白虎七宿」的星陣。
它立即反應過來,猛地往後退去,尖長的指甲也隨著動作在莫子佔本就斑駁的脖上,又添了幾道爪痕。
血珠不斷往外滲出,外衫上浸染出大片緋紅,引得莫子佔哼出一聲嬌媚的:“唔。”
許聽瀾曾說,布陣要懂未雨綢繆,要走一步,算十步。
眼見著野楚落在冰稜留下的那水漬處,莫子佔嫣然一笑,雙手食指一併,結出請神印,施「者」字真言。
此真言意為成相,可讓星陣中的“神主”幻化成形。
野楚落地所踩的雪層瞬間陷了下去,如同落入一張獸口。
事實也如此,星陣在蒼茫中鋪開,以莫子佔為陣眼,立於「參」,以水生木,「奎」宿的神主奎木狼以那猩紅的血水為引,從雪封的大地中結出靈體,應請而出,自下而上朝野楚撲咬。
野楚立即俯身撐地,靈活的一個倒翻與奎木狼拉開距離。
“你這算什麼?背叛?”
說著,它指爪對準莫子佔的心肺,縱身向前,卻再次被奎木狼擋了道。
“我哪敢。”莫子佔眨了眨眼,理所當然地應道。
他順著局勢變動,移了一步,撥動整個星盤的同時,將陣眼挪至「婁」,以金克向落在木屬「奎」的野楚,施術將它困於此方。
“我就是在想,您對我既是下蠱又是掐脖的,我得報複回去。”
所謂魔,不就該睚眥必報嗎?
想著,他手上換成八卦印,真言改作「兵」。奎木狼即刻煞性大起,齜著牙發出低吼,迅速向野楚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