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月高懸,星芒閃爍,深色的夜幕時而飄來幾片薄雲遮掩銀白的光華,使得地上的光線時而亮堂時而昏暗。
下方某座氣派宅邸,上至家主下至奴僕哭喊驚叫,或求饒、或廝殺、或怒罵,場面混亂血沫橫飛。
“大膽賊人竟敢闖我知州府,拿命來!”某知州大人高聲厲喝,官威十足。
“眾人聽令,拿下賊人老爺定將重賞!”某總管大聲喝令,氣勢十足。
有了物質上的刺激,底下的府兵、家丁通通抄起傢伙士氣大盛,扞衛知州大人周全,賺取更多獎賞。
理想很美好,可惜現實非常骨感。當他們睜大狗眼瞧清楚的時候為時已晚,一個個後悔得肝腸寸斷:打個魂呀打,那些鬼東西大半夜來找知州尋仇,他們不抓緊時機逃跑瞎湊什麼熱鬧,趕緊邊打邊撤!
為何說那些是鬼東西呢?因為打進來的根本不是什麼黑衣刺客,而是些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百姓。然而他們又非尋常百姓,真正無權無勢的百姓豈敢貿然上府衙尋茬,所以他們是個個面色慘白、毫無生氣、渾身冰冷的死屍,其中個別幾張臉府裡的人還有點印象,以此類推那些死屍全是被知府大人構陷罪名迫害而死的。
現任知州怕惡欺善四處斂財,早在當地惡名遠揚,百姓對他深惡痛絕,卻又必須打掉牙齒往肚裡吞,誰都曉得他就是靠上面有人罩著才能上位的。沒念過書的百姓愚鈍者多但還沒蠢到家,至少明白他們有冤無處訴,即便大老遠跑到皇城泓京,估計狀紙還沒呈到皇帝面前,小命已經玩完。
死屍不同於活人,活人會感知到痛與疲憊,但死屍不會,力量可謂取之不竭用之不盡,加之出手兇猛,很快把府內的男女老少解決掉八成,許多意識到危險的大人小孩未來得及逃就已經命喪黃泉。
府衙後門,一支府兵站成一圈將知州大人極其家眷護在中間,明顯要護送他們先行離開。
知州的手剛要上前去搭後門門栓,忽然“咚”的一下有重物落體攔在他身前,定睛俯瞰,竟是一條死透徹的看門犬。犬身上只有一道傷口,直擊要害當即斃命,可見出手之人殺伐果斷。
“大半夜的,知州大人是要出門散步嗎?”
清冷嗓音從頭頂傳來,眾人舉目仰望,屋簷之上緋絲飛揚,單薄的身影張揚而傲慢,眸光之中除了犀利再無一絲波瀾。
“不好!那是詭劍羅剎霜斬情!”某位有眼力的當即認出,況且來者身份也極好認。
該仁兄那麼一嚷,府兵們皆下意識手腕一抖,個別幾個嚇到手軟差點握不住手裡的長劍。
府兵下了工也是有娛樂的,比如跑茶樓裡磕嗑瓜子聽聽閒書什麼的。當下民間相傳最盛的風雲人物非詭劍羅剎霜斬情莫屬,沒有之一。
霜斬情,泓淵國第一少年劍客。傳聞此人一襲罕見的緋色長髮,身板單薄樣貌犀利,殺伐狠辣鐵石心腸,倆眼珠子還沒來得及瞅清楚他是如何出招的,僅寒影一晃,那人已經翹辮子了。放眼天下,估計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危險的小毛孩兒了。
知州夫人緊緊拽住縣太爺的胳膊,風韻猶存的臉皺成苦菜花:“老爺,我們該怎麼辦呀?”
緋影現身猶如死神降臨,大難臨頭,天底下可沒幾人不怕死的,又何況知州夫人。
知州之子正值壯年,膽壯如牛,先安慰道:“娘,咱們不必怕他。”轉首,朝上方嚷道:“霜斬情,刺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別太猖狂!”
知州大人的態度則截然相反,硬挺著腰桿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那麼害怕。“霜斬情,我這條老命可以交給你,但請你放過我的兒子。”
霜斬情鼻尖冷哼:“知州大人不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可笑嗎?坊間相傳霜斬情心狠手辣鐵血無情,滅門者無一生還。試問,我憑什麼要網開一面放你兒子一條生路?”
字音咬在最後一個“路”字時寒光乍現,知州夫婦眼皮尚未眨過一下,若干具屍體已經躺倒在跟前,其中包括他們的寶貝兒子。
眼睜睜看著兒子倒在冰冷的地上,知州夫婦頃刻間腦子一片空白,緊接著,耳邊響起催命的嗓音:“別急,團聚了就不用傷心了。”
夫婦二人腦子反應的速度遠不及霜斬情動手的速度,下一瞬完全陷入混沌的黑暗。
“搜!”一聲令下,埋伏暗處的多名手下一齊現身在偌大的府邸明目張膽蒐羅罪證,順帶撈點私貨。他們動作熟絡,合該這檔子事幹過好幾回了,反正宅邸的人死絕乾淨,大可放心地搜。
霜斬情勾起滿意的弧度。
霜斬情名為十三四歲的少年劍客,實則乃舞卿霜仗著個子高挑特意假扮,十歲剛過尚未到真正發育的年紀,行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