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災之一的白海,白漱曾遭遇過十數次,哪怕每次都是險象環生,卻也僥倖地從中存活,但石河龍窟不同,這麼一小片佔地不足半公頃的石林,哪怕只是邊緣部分,白漱都極少踏入,甚至若不是黑棺的特殊,就這麼零星的數次,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像在白海中一樣幸運。
在石河,唯一的準則就是不能發出任何聲響,些許的呼吸聲都會使這片石林發生顫抖,微弱的風聲會使得大地震顫,甚至些許的踐踏,對於這裡的存在而言都是巨大的天雷,一切的聲音對他們而言都是莫大的過界和侵犯,他們會瘋了一般溟滅聲音的來源,將這石林重新變回死一般的寂靜。
因此這就形成了一個悖論,誤入此地之人不可能以任何方式離開,任何行為都會直接引起這片石林的瘋狂,所以他們只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要麼因為不可逆的動彈被石林撕碎,要麼就在原地站得直至腐朽,幾乎沒有第三種可能。石河,對於低緯度地帶的拾荒者,但凡踏入,幾乎就是絕對的死地。
當然,這一點對白漱而言,並不適用。
“石河龍窟,如字面意義上,此地即為龍的巢穴,這裡的每一根石柱都沉睡著一條巨龍……這些當然只是傳言,其實這些石河中的石柱,本身就是一種特殊的生靈,長相酷似破碎前傳說中的龍種,但通體鐵灰,如同一條條石龍常年沉睡的在地表之下,且幾乎每一條的肉體和靈智都達到了序列八生靈的巔峰。”
“只是一條或許並沒有多可怕,但這是一整片石林,成百上千條準序列七的石龍匯聚而成的狂潮,哪怕是外城邊牆迄今為止有過記錄的最大獸潮,都比不過這一瞬間的石河甦醒,甚至大部分達到術的強者都可能在此地飲恨,石河,自然就是低緯度地帶的絕地之一。”
“所以……這所謂的絕地,我們是不是透過的太過輕鬆了些?”洛子莫名有些無語地說道。
此刻的二人,正盤腿坐在一方純黑色的棺槨之上,小心翼翼地朝著石河的另一邊飄蕩而去,那三人合抱粗細的灰白石稜,千奇百怪地在他們面前交錯盤桓,繁雜錯綜得讓人眼花繚亂,石稜那嶙峋斑駁的表面佈滿了傷痕以及溝壑,猙獰的劃痕如同被殘忍撕裂的傷口,看得在場的二人無不心驚莫名。
塵囂之上,陳舊古老的氣息在石林表面縈繞瀰漫,一橫一豎的溝壑都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似乎就是閉上眼,也會有斑駁的圖畫歷歷在目,但那如塗料般潑灑在石稜上的暗紅,以及石地上散落的骨架和慘白色粉末,卻讓這神秘恢弘的氣氛,變得是那般妖異與猙獰。
此刻,原本震顫晃動的石林,也終於是逐漸安靜了下來,二人在黑棺上默讀著唇語,洛子不斷髮顫的身體也慢慢地平復安定,這所謂的石河之災,在白漱的能力下,彷彿只是有驚無險的一處山石而已,不足為據,但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在他們的心中,卻始終沒有淡化。
這一股預感並沒有遲來多久,就在石河已經過去一半的剎那,洛子的身體確實驟然顫抖起來,只見她面色發白,手指哆嗦地指向白漱身後的高空,幾乎直接叫出聲來道:
“他……!”
白漱猛地按住洛子的嘴巴,但那一字的餘音依然讓整片石林顫抖起來,無數石柱身上的骨粉以及陳垢般的血痂紛紛剝離掉落,一道道可怖的氣息若有若無的顯現,兩人的面色頓時一陣青白,洛子的眼珠都有些翻白,直到數分鐘之後,這片石河的震顫才逐漸停止,但原本構成石河的地表已經支離破碎,滿是溝壑的地表之下,裸露出一條條灰色石龍的軀體……
沒有理會身下石河的異狀,白漱好不容易安撫了洛子後,直到現在,他才有閒工夫看向上方,而洛子剛才看去的方向,正突兀地蹲坐著一個黑色的陰影,那小巨人般的身材,如塊壘般壯碩的肌肉,以及那髒兮兮的白色頭套,赫然就是十城之主,傑森!
白漱瞳孔驟然一縮,冷汗順著額角緩緩滴落,又是引得石林發出些許躁動,已經失去理智的傑森,在這石河中可以說是最大的隱患,但凡他如先前一般發出哪怕一聲嘶吼,整片石林便會徹底瘋狂,那無數的石龍會像風暴一般將他們三人撕扯成碎片。
手掌輕輕撫摸著黑棺表面,白漱強行提高了前行的速度,氣流顫抖的聲音讓龍窟再次發生了些許震動,但勉強還能穩住,此刻的傑森整張臉都埋在陰影之中,如同石雕一般佇立在樹杈之上一動不動,白漱不確定這種狀態那瘋子能維持多久,但只要這貨從僵硬中恢復過來,迎接他們三人的必然是絕對無法躲避的永恆殺戮!
但……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穿越無數石稜的縫隙後,二人已經臨近石河的邊界,可傑森卻一反常態,依然如同雕塑一般蹲坐在樹杈邊緣,沒有任何發狂的跡象,可這一切,順利得反而讓人不安,摩挲這腰間的冰種和藍石,白漱眉宇間的煞氣越發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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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一向瘋魔的傑森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就算他還記得這石河的兇險,為什麼全場沒有任何動靜?沿著邊界追殺他們二人,或者說朝他們扔些石塊都足以將白漱二人置之死地。
白漱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一個又一個的疑問衝入他的識海,卻始終無法整合出一條完整的邏輯鏈,但當他再次看向樹蔭下僵直坐立的傑森,後者身形似乎在微微得顫抖,一個古怪的想法頓時浮現。
難道說……並不是他不想動,而不能動?白漱突然想起了什麼,口不能言,全身僵硬,面色晦暗,好像……正是一種名為“蠱蠶”的劇毒導致……
……
下一刻,白漱的面色驟然大變,他也不管周圍石河龍窟的暴動,單手猛地一拍身下的棺面,整個黑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而那一直盤坐的傑森,卻是瘋了一般地掙扎起身,他的肩膀出閃過一道陰影,全身上下佈滿了猙獰的灰紫色細線,可他卻混不在乎,而是如同飢渴多年的血獸一般瘋狂嘶吼,對著白漱遠遁的方向縱身躍去!
“吳蜂——!!!”
白漱勃然大怒道,他看見傑森的肩膀兩側,各趴著一隻深紫色的蠶蟲,以及一隻紅褐色的毒蜂,此刻的那隻毒蜂正往傑森體內抽取著什麼,以至於他身上深紫色的線條越發黯淡,而傑森的動作也更加流暢迅捷,如同脫困的斑斕猛虎,對著眼前那近在咫尺的獵物發出陣陣咆哮。
白漱此刻什麼都明白了,那蛇蠍女人竟然利用蠱蠶操縱傑森,並且不間斷地刺激那白海中的花娘向自己逼近,直到逼入這對白漱而言也算一處逃生之地的石河所在,白漱也在納悶為什麼那花娘跟瘋了似得只追自己的打,原來也是被勾引而來。
至於傑森則暗中隱沒,直到自己行走到石河腹地,吳蜂再操縱血蜂和蠱蠶刺激傑森從操縱狀態清醒,而發狂的傑森自然能輕鬆讓整個石河暴走,待到石河平息後,她就可以取走自己的屍體,並隨心所欲地提煉黑棺的能力,成為最後的贏家!
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石河龍窟,此刻終於是在這一聲聲巨響中徹底暴動!所有塵沙落土全部如同沸騰的水池般逸散破裂開來,直到變成空氣中細碎的粉塵,大地不在,整個石河龍窟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那原本零星幾棵灌木也被一道道灰光攪碎,無數灰色的巨龍衝上高空,遮天蔽日,發出無數震耳欲聾的巨響,洛子直接被震出了回溯狀態,而白漱那怕有生氣護住竅穴,但也被震得全身發麻,兩道殷紅的血流順著面頰緩緩流淌。
白漱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一顆銀藍色的玉石從腰間飛出,隨後又是兩顆緊隨其後,這是達那在知曉白漱被強行任命為嚮導之後,緊急將暗堡內所有和藍石的存貨搬了出來給白漱使役,但提煉到最後也只剩下這麼三枚拳頭大小的和藍石,幾乎就是他最後的依仗。
無數條石龍從各個方向逼近,僅在白漱的面前,就有這六顆碩大無朋的龍頭翻湧滾動,鋒利的牙齒混雜著陣陣腥風朝白漱撲面而來,彷彿下一刻就要將他徹底撕碎,白漱手掌猛地一握,掌靈最大幅度地開啟,那無數的銀藍色粉末匯聚呈線,再編織成網,驟然套在一頭石龍之上。
但那石ong根本沒有在乎,小小的幾塊和藍石網,對他而言和撞到蜘蛛網的相差不大,只是幾下便掙脫開來,隨後,在洛子的驚呼聲中,在白漱滿是煞氣的面容之下,那六顆龍首先後撞擊在一起,對著他們二人撕扯咆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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