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生中的花團錦簇,和手術臺前的孤獨冷清,卻往往只能二中選一。
被送上法庭、並且丟了工作的谷澤在一年半之後因為酗酒過度失足落水而死,安西光義聞訊後一夜白頭。
那曾是湘南醫學系熠熠閃亮的明星,然而他的墜落在他扶搖而上之時就已經註定。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欣賞他、崇拜他、贊許他的那些人的縱容。
三十一年前的安西光義縱容了第一個,那麼三十一年後的田岡茂一就不應該再縱容第二個。
“醫學院田岡教授發火兒了呢,在課堂上訓了流川楓二十分鐘!”
“聽說是流川楓上課睡著了?”
“瞎講!我聽說是因為打球的事情作業沒寫。”
“錯錯錯!我學長和流川楓一起上課的,明明是田岡老師莫名其妙,在流川學長身旁站了一會兒就突然開始訓。”
“唉真是的,我聽說流川楓成績一直不錯呢,什麼時候得罪的副院長啊?”
隊內訓練不少人開小差,圍坐在一起刷校內論壇。看看版面上熱火朝天的討論,再看看場館一角練三分的流川,眾人打心眼兒裡對這位抱有了更高階的欽佩之情。
真夠淡定。
圍觀瞧熱鬧的卻完全淡定不下來,比如相田彥一。他把手裡的原子筆摁得“啪啪”作響,顯得無比焦慮:
到底是為什麼呢?真相是什麼?為什麼田岡教授會訓流川楓啊?!
在挖掘資訊方面,他自傲總比別人能多快一步。可如今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大事兒都沒能搞清楚來龍去脈,真的很挫敗!
三井翻完了討論樓,想了一會兒,開口:
“依著我的經驗……倒不見得是壞事。說不定,是因為教授看重流川,才會提醒他。”
水澤坐在一邊,終於看完了那些樓中言論,一時有些恍惚。但三井的最後一句話像天邊驚雷,把他的神思炸了回來。他霍然扭了頭,看向三井。
“真的麼?”
三井翹了二郎腿,大爺狀靠在椅背上,歪著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流川楓的忠實擁躉,才高深莫測地笑道:“流川楓是個硬茬,卻不是個招惹是非的,你當他學弟這麼多年,應該很清楚。他怎麼可能得罪田岡教授?放心吧,沒事兒!”
水澤不得不承認,三井的說辭很能讓人信服。他將自己擔憂的情緒勉強擱下,再次看向流川楓所在的方向。
流川學長很強。
不像別人只是停留在口耳相傳中,對於水澤而言,自打進入中學籃球部的第一天起,站在籃球場上的每一分鐘,都在讓他無比真實地感受到這一點。也是從流川學長的身上,他明白了最值得信賴的那個人,往往並不是說話最多的那個人。有的時候,看著他帶球向籃下突破,就如同銳不可當的箭矢和一飛沖天的鷹隼。他彷彿永不會落下,只會去往讓眾人視野無法企及的更高遠的地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對他的信任,不再是因為“他每天練球到很晚”、“他籃球天賦很驚人”或者“他的技巧很高杆”,而僅僅是因為——
他是流川楓。
所以,因為知道“流川楓”是一個怎樣的人,就真的可以去判斷與之相關的所有是非,他本身即已是人心中的一柄標尺。
他想起流川楓中學畢業後的那一年,在籃球場邊圍觀比賽的女孩子們。
一部分新生無比惋惜與這個傳說中的英俊男生失之交臂,無緣得見;而另一部分老生則總能神采飛揚地回憶起這個男生在籃球場上留下的點滴畫面。
他也想起同一年,在賽場上遇到的那些友校的新人球員。
他們會用“看過流川楓的比賽”來拉近雙方的距離,並將之作為男生之間一項重要的談資。
因為足夠高,所以是名片、是偶像、是傳說。
是可以被投注關切、被寄予期望、被施以信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