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然正站在原地,他的神色說不上的難看,他們視線一觸,彼此心中便都有了數。
楚子徽手緊了緊,他按下心中翻湧的怒氣與酸澀,將那頭順滑長發細細束好。
這裡不曾備有梳頭的東西,楚子徽又從未給人束過發,免不得有些紛亂。所幸白胥華生得極好,此刻雖然頭發有些散,但依舊不顯得狼狽倉促。
“這兒不能待了。”
楚子徽緊緊握著手,他全不曾去看景修然,只道:“我昨夜一直被父皇留著說話,來尋你,也被攔住了。”
白胥華微微蹙眉,他道:“他攔你,是因什麼事?”
“……他為我另尋了個王妃。”
楚子徽神色略冷,接著又道:“我已經推拒了,日後……他也不會再與我亂塞什麼人了。”
他在這兒急急解釋,白胥華卻顯得極不關心,只道一聲:“我知道了。”
便又轉過身去,面向了景修然的方向,對他微行一禮。
道:“多謝。”
說完這一句,他不等景修然回應,就又朝楚子徽道:“我有些事,得與你說。先回你府邸上罷。”
“……好。”
楚子徽又看了景修然一眼,他攙起了白胥華的手臂,一隻手也護在了他的腰部,頗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白胥華卻免不得有些別扭,他輕輕蹙眉,道:“……我自己來,你離得遠些。”
這句話透著一點莫名的嫌棄,叫楚子徽頓時動作一僵,尤其景修然還在旁邊看著,更叫他覺得後背如被針紮一般難熬。
景修然在一旁被忽視許久,此刻看著這幅情景,卻也明白了些事情。他眼底暗了暗,便又溫和道:“殿下應是怕您疼痛,方才有些沒了分寸。”
楚子徽神色一冷,轉頭威懾性地瞪了他一眼,卻見景修然不受絲毫影響,繼續溫聲道:“此前雖然已經說過,但昨晚,到底還是我冒犯了您。”
他又朝著白胥華行了一禮,道:“公子回去之後,記得沐浴淨身。昨夜……”
景修然頓了頓,略過一段,繼續道:“若是不清洗幹淨,怕是要小病幾日。”
他聲音溫柔幹淨,所說的話語也都極其體貼關心,可其中的一點挑釁,卻是半點不曾掩飾。
白胥華心中出現一點微妙之感,他微微一怔,面上適時露出一點不自在來,他道:“……多謝,我知曉了。”
景修然又看向楚子徽,他面上的神色依舊是溫和的,叫人一眼看去,便覺得如沐春風,只覺得他實在不愧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繼承者,只是這幅模樣,便足以叫人生出親近之心。
可惜此刻,面對他的人是楚子徽。
叫楚子徽看來,便只覺得他簡直全身上下,從頭發絲兒到腳後跟都掛滿了“裝模作樣”四個字,實在是個叫人心中生厭的偽君子。
而那張端正溫潤的面容上,一雙狹長溫柔的眼睛裡,看似溫潤寬和,底下藏著的,也是滿滿的挑釁之意。
直叫他生出滿腔怒火,恨不能丟掉腦子,與他當場動手,叫白胥華看見這人的真面目,日後遠遠的離開他去。
楚子徽看景修然是這般,景修然看他也未曾有多好。
他最後對楚子徽微微一笑,道:“殿下回去,記得為公子備好膏藥,我那時,力氣怕是有些大了。”
白胥華隱隱聽到了“咯嘣”一聲,似是手掌緊握時,方才會出現的骨節交錯聲。
便聞楚子徽輕笑出聲,用一種更加溫柔,卻叫人莫名後背發麻的聲音道:“景大人放心罷。”
“這方面的事兒,我怕是比您瞭解的,還要懂得更多些。”
“倒是您今日這番舉動,還真是叫本王見識了一番,傳說之中,如玉君子的模樣風姿。”
“——當真是叫本王,大開眼界。”